14.
或许是这怀抱太有安全感,苏妄难得安稳的小睡了一会,等天色渐晚,明月高挂时才恍惚睁眼,发现竟是一觉无梦。
这种时候太过罕见——他心里有太多的东西,以至于每一闭眼,便如涨chao般来势汹汹,多也躲不过。
起先是难以入寐,后来渐渐地却是习惯了,但也导致睡眠极浅,丁点大的动静便会将他惊醒所以先前在偏院时,他才有事没事的在院里瞎晃,又或是等赵承安这小子回来。
屋里静悄悄的,窗户被仔细关好,唯有火苗吞噬烛蕊发出的燃烧声。
苏妄眨了眨眼睛,收回纷飞的思绪他摸了摸床铺,还有些许人的余温,床单与被褥都是换过的,身上也十分清爽,没有太多的不适。欢爱刚结束那会儿,半梦半醒间他能感觉到被人抱起,放入温热的水中,对于那双有力的手臂,苏妄有一种下意识的信任,于是便干干脆脆的把自己交了出去。
现下想来,着实有些丢脸本想面对小辈,就算是被上也要维持风度,结果那根东西一进来,便把什么都忘光了,只剩下本能的欢愉。
苏妄苦笑一声,将微微发烫的脸埋入冰凉的掌心,轻轻吐出一口气。
本以为经历这般变故后,心境已超凡脱俗,却又在猝不及防遇上故人时原形毕露自己注定只能做个滚滚红尘中苟且偷生的凡人,因为哪怕已如此面目全非,他仍还希望这世间能有人认出他来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崔长林一世风光,没有必要与他有过多牵扯,倒头来万一护不住,反倒害了对方,那才叫——
苏妄放下手,已不敢再想。
他下了床榻,看见桌上留有的字条,崔盟主字如其人,也是一等一的刚正,有力的笔墨像是要从纸上透出去。
这样的字,却极为体贴的写着:好好休息,我离开一下。
苏妄扯了扯嘴角,只觉得那微凉的心似乎又暖和了点。
崔长林在感情方面虽然是白纸一张,却真真是知道怎么疼人。
离开了盟主的房间,苏妄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不喜欢有太多人伺候,崔长林拨来的下人被他退回了大半,只留下三两个打扫一下房间,余下便都是侍卫,只守在外头。
刚回到房间坐下,便有小侍女端上热腾腾的米粥,配上爽口小菜,苏妄三两下便解决干净,事后一问,果然又是崔长林一手安排,让下人见他回府便端上来贴心的很。
吃饱喝足,又是一觉刚醒,苏妄闲来无事,又在房里折腾起画来,只用纯粹的黑墨,以水稀释成深浅不一的墨汁,全凭心情
转眼过去一个时辰,却是无一成品,总会在画到最后时沾以浓墨,一笔横过画纸,将先前所绘之物毁个干净。
可轮到最后一张时,他持笔悬在上空,迟迟不曾落下
那是一幅崔长林的半身像,不过随意勾勒几笔,便已十分栩栩如生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却下不去手毁掉,直到那墨汁由笔尖落下,眼看便要滴到画中,苏妄神色一变,掌心凭空吹起一阵微风,将那墨滴稳稳接住。
万分犹豫之后,他换了只细一些的狼毫,重新染墨,细细勾勒起细节来
这一画,转眼便到了半夜。
琉璃罩里的红烛烧了大半,只余下一点儿火苗在蜡油里闪烁,苏妄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十分满意的看了眼桌上的画纸。等晾干了才将其卷起来,想说叫人给崔长林送去,却又觉得此时不是时候
最后他只将那画卷收在房间的一处,日后自己离开,崔长林唤人打扫时应当能看见若是没见得,便只能说是没有缘分。
至此,苏妄不再去想,将一桌用过的纸币收拾干净,正准备转身上床,就见一人影从窗下路过,动作匆忙,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谁?”他开口喝道,手一抬,凭空刮起一阵夜风,将大门吹开——门后,赵承安错愕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未来得及掩饰的尴尬。
自从越剑山庄回来,这小子便神出鬼没的,不但不像以前那样黏他,甚至还躲着此时好不容易撞见,苏妄自然不打算放过,招招手道:“过来。”
换做以往,赵承安定是扑上来了,可如今却在原地踌躇,直到苏妄又重复了一遍,才犹犹豫豫的跨前一步。
这一靠近,便有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扑面而来,苏妄差点被熏了个跟头,本能屏住呼吸,用手在鼻前扇了扇,“你这是去女人堆里泡了一晚?”
“没、没有”赵承安脸上窘迫更甚,他抱着那打着石膏的手臂,向后退开了些。“只是回了一趟老家。”
苏妄挑眉:“你没事去那做什么?”
对方却摇摇头,“我虽然已经离开,但总有一些事情”他的话到此为止,苏妄不便追问,最后便只是道:“你晚上若是睡不着觉,便可以来找我。”
赵承安笑了下,稚嫩的五官展开,多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好。”
看到这样的笑容,苏妄本能想要揉揉小孩儿的脑袋,可两人之间隔得太远,他手伸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