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在中原是个远近闻名的小不夜城,夜市比白日的市集还要热闹,满街的万家灯火通明到璀璨斑斓,路边摊的香味也是勾魂摄魄,尽管眼前的景致总是隔着一层纱,肖湛见过后也道此生知足了。上官珺原以为肖湛是长期囚于深宫中不得见这世俗美好的景致,却不知肖湛仅是钟意这古色古香毫无戾气的市井街头。
车行路中央,上官珺掀了帘子望向窗外,又忍不住看了眼相对而坐的肖湛,只见他一只手托着腮,出神地望着窗外。
肖湛这姿势从长公主府里出来就一直保持这样,也不管窗上的帘子有没有掀开,好像上面一直有什么惊为天人的东西吸引着他。
上官珺这一路问过肖湛两次“父亲究竟与你说了什么”,肖湛两次回答都是“没什么”。
既然问不出来,上官珺也没再追问,可要说肖湛这样子没什么,上官珺死都不信。刘钰的脾气上官珺从小领教到大。父亲虽在常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可时不时从他口里迸出的一句话却能让人遐想连篇很久,其话中话可谓厉害非常,他想肖湛定是中了父亲这蛊。
上官珺心想这是在路上,若肖湛真有什么他肯定也不好说,只等回府再找他问个究竟。
肖湛虽还保持之前的姿势,眼睛余光却看清了上官珺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小子又在猜测自己的心思,可他越是想猜,自己就越是不想让他知道。
毕竟,肖湛自觉活了二十多年,把年纪的尾数四舍五入一下也该华丽的奔三了,虽说以前自己总不愿那么快长大,幼稚快活得跟个小孩似的,但要是让这个毛头小儿这么容易就把自己心思猜出来,他的自尊心是怎样都受不了的。
“你爹大将军他给我说了好些长公主的事。”
肖湛以为不能再让上官珺这样猜下去了,所以车还未行至府门,他就打破了沉默。
“娘亲?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因为刘钰在他人面前甚少提及长公主的种种,所以当肖湛说起此事时,他是怎么都不肯相信。
“他只问我席间有没有觉得长公主有什么异样,我不敢明说,就问他是不是要找那治疗心病的偏方,他说是,我就告诉他心病还需心药医,我需要知道长公主发病时到底经历了什么,如此才好对症下药,可你爹话刚到口边,又给我说时间晚了,结果就没给我说,说以后再与我说。”
上官珺知道肖湛不是在故意套话,想离回府还有一段路程,就将长公主的事对肖湛说了一二。
话说大至是安原五十六年冬,北燕兵马侵犯南唐北境,那时长公主虽身怀六甲却还是跟着刘钰前往北境沙场上灭敌。那次征战中南唐将士不敌北燕敌军牺牲惨烈,长公主与刘钰也在北境的雪原林海遭了敌军埋伏,结果二人率领的整队人马被困深山中七日七夜,七日后才被随行而来的援军解救。就在那七日间,长公主在雪地冰天的山林里诞下了上官珺,也是自那日起,长公主就变得如今这般时而神情恍惚,痴痴傻傻的模样。
上官珺对肖湛说,刘钰深爱娘亲,也许正是因为“长公主生下自己就变得与以往不同”一事嫌弃自己,所以幼年时父亲才对自己极其冷淡。那时上官珺年纪小小,不是被扔给祖父刘蒙管教,就是直接送到宫中由外祖母抚养,从小到大,上官珺都未曾体会过何为父爱。
肖湛以为上官珺与自己不一样,自己童年孤独凄凉,上官珺总会有大堆亲戚来疼,可听上官珺这么一说,他才知少年时都是各有各的烦恼,谁也别去羡慕谁。
待上官珺说完后肖湛只淡淡应了两声,并未多加议论,只是他奇怪,如果事实真如上官珺所言,那刘钰也没必要给自己卖这么大个关子,他只需直接告诉自己:‘想要知道缘由,直接去问珺儿’就行了还是说长公主一事中另有蹊跷?
回到府中后,上官珺一路送肖湛前往阁楼处,途中又再问了一遍:
“今日父亲确实只和你说了娘亲的事?”
肖湛依旧闷闷地回答了一句是。
“本君不信,此处只你我二人,你就将父亲的原话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与你一起担着。”
肖湛看着上官珺,自己撇了嘴也皱了眉头,只心想这小子怎么猜得这么准,就好似自己腹中的蛔虫般,实在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一个恼羞成怒后,肖湛跺了脚,大声对上官珺道:
“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上官珺知是他急了,自己退一步不再追问,可那肖湛不领情,就在上官珺要随他上阁楼时,他却张着双臂狠狠将门给砸上了,又大张旗鼓地抬着门栓将门栓好,最后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的寝屋,身子一扎,就倒在自己的软塌上。
就在之前随公主府上的下人一起从刘钰书房出来时,肖湛向那些下人们打听过,他知道在南唐男子断袖虽是寻常,可断袖男子娶妻也是寻常,据说主君对男宠如有恩准,男宠们也可与女子交媾令其产子。
这点肖湛是怎样都接受不了,可他也知道,若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上官珺,自己定会被对方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