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张书桌都摆不下。
“作业昨天晚上怎么不做好?拖到今天。”小宇和她性格不一样,她的习惯是再晚也要把功课做好才能安心睡觉的。
“昨天晚上那么吵,走到外面大街上都听见这里吆五喝六的。走了还满屋子酒气散不掉。”小宇抬起头,双手合拢伸个懒腰。“啥时候能脱离苦海啊,郁闷死了,天天做题做题。”想想又羡慕地说,“姐,你就好了,还剩半年就修成正果了,我们正哥都等得望眼欲穿咯。”
“一边去。方存正和*我没关系,你别有的没的胡说,给舅舅听见大家都没好脸色看。还有啊,不要以为将来考上大学就等于松了紧箍咒,我们家就你一个男孩子,舅舅和舅妈还指望你将来能振兴家业呢。”她把早前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到院子里的拉绳上。
小宇嗤之以鼻。
也是,上了高中之后舅妈天天对他耳提面喻,一定要好好读书什么什么的,连家务也不让他沾手。舅舅倒是没怎么罗嗦,不过陈婉知道舅舅心里是寄予厚望的。上了高二,他功课更是紧,压力不可谓不大。陈婉看在眼里,对小宇总是抱着深深的同情,有时候他溜出去打球,她还会帮忙在舅妈面前做掩护。
“今天还去打球不?”
“恩。吃过午饭就去。”小宇手上的笔在五个手指上翻转着,眼睛还盯着小桌面上的课本。他每个星期天下午都会去玩两个小时篮球,朱雀巷拥挤不堪,也没什么活动场地,他们玩都是去纯阳观门口那块少有的空地上。
晾好了衣服就听见前面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发生什么事。走出去一看,都是附近的邻居,把店里几张八仙桌都坐满了。也有几个面生的,她凝目望去,就有一个是早上遇见的那人。那人正吃着豆花,动作很慢很斯文,可是逮到她的目光后,眼神却丝毫不斯文,竟然还咧着嘴冲着她笑了笑。
他坐在靠外的位置,正好迎着光,白白的牙在阳光里象是闪了下,陈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动物世界里非洲大草原的食rou动物。她心里发恼,虽然习惯了被人看,以前也经常被朱雀巷的小混混调戏,可是从来没有人眼睛象他这般失礼到极点的,象是,象是要穿透她的衣服。
她脸上凝着冰,假装不在意的由他身上扫过,转到舅舅那边,才听到街坊们七嘴八舌的讲的是拆迁的事情。
朱雀巷很多年前就被规划了要拆迁,家家院子的白墙上都有个偌大的黑圈圈,中间写了个拆字。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什么动静。不过最近好象开始了动作,西大街那边前段时间已经有测量的技术人员进驻了。
朱雀巷有两个消息集中地,一个是纯阳观门口的空地,那边多数是附近的老人带着小孩聚集聊天,另外一个就是陈婉家的这个小店了。
巩家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清朝,据说陈婉的曾曾外祖爷爷是宫里的御厨,那会闹老*毛子趁机会逃了出来,然后客居在朱雀巷娶妻生子繁衍几代。所以巩家算得上是附近最有威望的一户,而且陈婉的舅舅巩自强也是个实在人,不多话但是很有见地,和舅妈一样都是心眼良善,谁家有事情要帮忙,只要找到他们,二话不说,能帮就帮。
附近都是多少年邻居了,养成了习惯,一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的,打声招呼都往陈婉家里来。
这一次的事情似乎很大条,群情汹涌的,大声说话的几个脖子都涨红了,看来是气愤到极点。刘婶婶的爱人和舅舅以前是轴承厂的工友,也涨着一张脸,粗着嗓门说道,“以前是说赔偿,那时候都想着能拿点钱也不错,最多租房子住就是了,住哪也比挨着这臭水沟要强。可是你们去西大街那边打听打听,政府出的地价是多少?一千五!外面的房价是多少?普通的房子也要四五千!!还不够三分一!我们拿了那点钱能吃喝几天?用完了怎么办?带着老婆孩子睡大街上?”
他的话引来一片附和声,又有人说,“听说有安置房。”
另外一个马上接过话,“安置房在哪?你去问问,快到城关镇那头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上班蹬两个小时自行车,晚上再蹬两个小时回来?”
这话一说,又是一众附和。然后又有人说起小道消息,从老婆的姨妈的小叔子的表舅舅的大闺女的男朋友的爹那里听来的,政府和地产商勾结,台面下交易了什么。其中种种,似真似假,如迷雾难辨。
一屋子人更是义愤填膺,连三年前上海路改造时发生的事都扯了出来。
陈婉瞄一眼舅舅,他沉默地坐在中间,面色郑重。不留神又望向那个rou食动物,他正好整以暇地听着满屋的议论,嘴角挂着丝讥讽的笑,一碗豆花还有一大半,看来是打定主意要把戏看完。
经过快一个多小时的讨论,最后的结果是朱雀巷东大街这头的所有人要抱起一团,不能任由别人鱼rou。随即不知是谁问了声,“如果强拆呢?”
一秒种前还喧腾得屋顶都快被掀起的店堂里顿时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有人表情郁结,有人愁容满面,有人直着脖子喘粗气,都想起了以前上海路强拆时的情景。螳臂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