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颜色,生生地刺痛了人的眼目。
口堵得厉害,眼泪明明已经犯上了眼眶,却怎麽也流不出来。眼睛瞪得!圆,眼前是一片凄厉诡异的血红,残忍地带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唯一的亲人。
。”又霸道又怨怒的口气,过了一会,又发出受了伤似的呢喃:“你只能有我、只有我。”
棺木中的人,已经面目全非,全身呈现一种长期浸泡在水中的浮肿。可是那身形那衣裳,却依稀是自己最熟悉的模样。
漆黑的眼瞳里浮现出莫名的哀伤,只是背对著萧景默,没有被察觉。
小四儿哭得伤心无比,声音都哑了:“在回的路上碰上暴风……整艘船连人带货都被水涡卷了进去……风平浪静以後,整个海面上都是尸体……活下来的人找到了大少爷的尸首,身上的衣物都在……可是面目全非,人、人却救不回来了……呜呜……”
黎明时分被惊醒,简若林躺在床的里侧,枕著男人的手臂,空气里还残留著昨夜暧昧的气息。朝阳进来,一碧如洗的天空悬著一轮金红色的太阳。
“大哥──”简若林的手扶著棺木,一头栽倒下去。鲜红的血顺著他的嘴角滑落,滴在惨白的衣襟上,晕开成大片血红。
小四儿一下子扑进简若林怀里,哭得震天响,撕心裂肺,泣不成声:“大少爷、大少爷出事了……在过江的时候起了暴风翻了船……没了、都没了……哇……”
简若林张口:“做什麽毛毛躁躁的。”似乎有颤音,但是几不可辨。
萧景默极爱他的一头秀发,总是喜欢掬一把在手里研磨把玩,时不时放到鼻端嗅一嗅,“要紧麽?”从身後环住他的两臂,抱住以後缓缓交叠著移到前,让简若林整个人都窝进他宽厚的膛:“对不起,昨儿我太急了一些。”
简若林点点头,起身的时候撕扯到身後的伤口,动作顿时僵住,脸色有些发白。坚持著和萧景默起来穿好衣服,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倚在床边,腰带扎紧的时候,那纤细的形状便被勾勒出来,盈盈不堪一握。
彼时简若林已经昏昏沈沈地睡过去,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心力交瘁,终於在这个晚上,得到了一夜的好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简家大办丧事,简若林病得不省人事;那厢留芳阁的生意受了有心人的恶意算计,一落千丈。
简家宅院,瞬息之间便换上了一片素白。入目之处,尽皆缟素。
萧景默也很快就醒了,看到他睁著眼,就低头吻吻他的额头脸颊:“起来吗?”
简若林听後,脑子一阵晕眩,推开小四儿冲了出去,萧景默似乎惊叫了一声“若林”,又似乎没有,只是他已经什麽也听不进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小四儿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一大早上的,他却像见了鬼似的,连门也来不及敲。就算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也没有什麽反应,整张小脸骇得煞白。
萧景默守在简若林的床边,已有两天。病逝汹汹,毫无预兆地袭来──兄长遭遇不幸的噩耗传来,彻底击垮了故作勇敢的人。
大哥,你为什麽就这样离开了,剩下他一个人,要怎麽办?
前堂里,一付棺木停在正中,简若林步履沈重,拖著身子一步步地蹭过去,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似的。只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棺木,要将它盯出个洞一样。他听不见堂上凄厉的哭喊,听不见屋外风吹树叶“沙沙”的脆响,整个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小心翼翼地喘息,还有轻缓的脚步声。
留芳阁这些年来几乎垄断了整个皇朝的香粉生意,早就引起了同行的不满和嫉恨,此刻出了事,隔岸观火的有之,雪上加霜的也有之,不外乎
──怎麽办?!
留芳阁生意做得越大,资金上面的周转就越马虎不得,损失了这麽一大笔账目银钱,又丢了一大批原料,对留芳阁来讲,一个处理不好,就是致命的打击。
小时候抱著自己坐在腿上唱著歌儿哄他入睡……长大後巨细无遗地为他安排一切,总是满怀疼爱的口气叮嘱他天冷要加衣认人要用心……他去陵南的时候,还是活生生的,会说会笑会生气会叹息,虽然自己不懂事,但是他却包容了所有,一盅挂花霜糖,含在嘴里便一直甜到了心底……亦兄亦父的一种血脉联系,牵扯著他们……
简若林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颤抖著开口:“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对不对?”
简若林淡淡笑著说没事,背贴著他的前,腰上搭著修长有力的胳膊,熟悉的温度透过两层衣物传递过来,暖烘烘地熏人欲醉。有些贪恋这样的怀抱这样的人……只剩下这麽难得的片刻了,用去一点是一点。
“公子、公子……”小书童带著哭腔的少年嗓音,喑哑啁哳。
──简若析前去陵南,不止是收账,还兼办置货。那货船一翻,也等於将留芳阁下半年的原料物品尽都泡了汤。这还不算,陵南的一大笔账收没收回来尚没个准信,即便真的收回来了,也是随著货船一道沈入江底,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