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言谈之下,为着嫉妒加忌惮,竟生了歹意。李然方才得知,赵剑刃一向同流氓痞子交好,竟是集结了几人前去拦长安的路,说是要“教训教训呆子”。
“我去寻长安时,他可真是厉害,一人敌八人,竟是毫不示弱。若只是拳脚相交,长安未必会输,可恨那几人,竟是要废了长安,拳脚皆往他右手打去,后来那帮痞子见打不过,竟是红了眼,取了随身的佩刀,刀刀要取人性命!”
“啊……”秋娘原就听着身上打寒颤,这会更觉眼前一黑。李然忙拦道:“嫂子莫急。那刀子没打中他,反倒是那几个痞子吃了大哭头。我见状,原也是要上前帮忙的,只是书生手弱,反倒成了长安的负累,他为了护我,才越发伤得厉害。”
李然说完,见秋娘脸上杀气腾腾,不由打两个寒颤,借口家中有事便要遁走。秋娘谢了又谢,送他出了门,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张元宝,又是张元宝,赵剑刃是个莽夫,他能想得如此长远,还不是张元宝撺掇的!
她推了门,长安已然换了衣服,裤子褪到了一半,膝盖上全青了。见了她,裤子也不拉了,单腿跳啊跳,蹦跶到秋娘跟前讨好地唤道:“秋娘,我今儿以一敌八,可有霸王之气?”、
他原也是想安抚秋娘。
“王八之气!你若是真有能耐,就不该让他们伤你分毫!”
秋娘看着长安的右手,一把撸了他的袖子,果真看上头淤青了好几块。这帮禽兽,若是真毁掉了长安的右手,他的后半生……秋娘咬着下唇,忍住泪,拿了林源修留下的化瘀药,下了重手便往他胳膊上搓。
长安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硬是咬着牙不吭声。直到秋娘洗净了手,他方才认错道:“秋娘,往后我再不打架了。若是疼,我一定告诉你,你别生气。”
秋娘摸了摸他的头,扭过了头,心中一阵酸楚:他不同人打架,可张元宝呢?
一晚上,长安都因着身上的伤睡得不大踏实,连着秋娘,也是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秋娘便窸窸窣窣地起了床,站在床前,看了长安好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安只闭着眼睛装睡,秋娘出门的时候,他还想着是秋娘起夜了。大半晌后,他才隐约觉得不对,忙起身出去找,秋娘不在茅房。
夜晚的农村万籁俱静,偶尔有两声蛙叫。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可范长安寻秋娘的情绪却好比度日如年。一路狂奔之后,他方才赶上秋娘,他忙一把拉住她,着急道:“秋娘,你要干嘛!”
杜秋娘左手一把镰刀右手一捆木柴,挣了长安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别拦着我。那帮王八蛋,他们就是想废了你的手!今儿我就去他家放一把火!烧了他全家!”
他们对范长安的伤害让杜秋娘出离了愤怒,这会说起这事儿来她反倒冷静了。可越是这样的冷静,越是让范长安害怕。
“你不能去!”范长安脸一沉,双手便去夺杜秋娘手上的镰刀,哪知心里的恨让杜秋娘生了无边的力气,便是长安都有些耐秋娘不得,长安灵机一动,抱着自己的右手便蹲下来,痛苦道:“啊,我的手……”
杜秋娘果真上当,将双手东西一丢,凑上前道:“长安,你怎么了?”
趁这当口,长安一步跃起,将那镰刀远远一扔,秋娘再要抢,长安已经软了声调道:“好端端的一个婆娘怎得就非要当母夜叉!杀人放火的事儿是良家妇女能干的?你呀,怎得从悍丫头变成悍妇了?”
分明是很严厉的斥责,可长安的话里却全是宠溺,惹得杜秋娘一下便流了泪,哭道:“我就是见不得他们这么欺负你!在这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其他谁都不能!”
杜秋娘忍了一个晚上,每回她想起张元宝便牙齿痒痒的,她承认她一时昏了头,可天知道,她真想砍了他——她是爱欺负长安,可她再欺负长安,能让他浑身伤成这样?
以一敌八?
想起同赵剑刃交好的那几个混混,杜秋娘真是不知道长安怎么打赢这场仗的。
她一下便放声哭了,一边哭一边咿咿呀呀道:“那王八犊子再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杀了他……”
长安只能抱着她,听着秋娘孩子般的话,可偏生心里头暖和地紧,秋娘哭了,他反倒畅快了——发泄了,总比忍着好。
秋娘偎在长安怀里哭了好一会,长安怕她冷,时不时蘀她搓搓手臂,两人正想着回家,长安却惊讶的发现,从村西的方向一道火光冲天,似乎就在秋娘家附近的方向,“是哪里走火了。”
“秋娘,你看!”
秋娘擦了眼泪,一转头,哑声道:“别是我爹家吧。”这会三更半夜的,人都在熟睡中,若是火势蔓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一惊,忙拉着长安往家里的方向跑,边跑边扬了声高声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村里的烛火渐渐点起来,许多人慌里慌张地从屋子里出来,一见村西方向的火光,皆是一惊,忙拎了水一同往那跑,家里有铜锣的,更是敲醒了全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