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到了等在衙门的侧门门口的张灿和一位老者。
林安脚步一顿。
他记性极好,虽然只见过那位老者三四面,却也一下子就认出了那老者是张灿的祖父,张家的老太爷。
林安虽然昨日就知道张老太爷也来到华安县了,但是年老之人,总有一种骄傲,轻易不会去和一个晚辈低头,尤其还是他这个孙媳妇儿的哥哥。林安先前就以为,张老太爷就算来了,也不会来县衙,可是他显然猜错了。张老太爷不但来了,还是在张灿归家后的第二日,丝毫不迟疑的就来了。
“安哥儿!”张灿看到林安,就忍不住喊了一声。可是等他喊完这一声,再想到昨日林安对他说的那番话,还有他回到住处,祖父对他说的那番话,张灿心中愧疚不已,张了张嘴,接下来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张老太爷见状,心中叹了口气,还是上前一步,主动放下身段,和林安道:“安哥儿回来了,老头子正等着你呢。”
林安听了这话,再看张老太爷和张灿脸上,俱是满满的紧张和愧疚,再看这条街周围,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探着脑袋往这边看,思忖片刻,只能开口邀请了张老太爷。
“原来是张老太爷。”林安扯了扯唇角,“您年纪大了,不该在外面等着,还请进寒舍一坐,喝杯茶水。”
看也不看张灿一眼。
张灿虽心急,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打扰,只跟在张老太爷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猎户看了张灿一眼,快走几步,在林安耳边说了些什么,林安道:“我在县衙能有甚么事情?你有事,尽可去做。”
见猎户还是有些犹豫,林安又道:“就是成了亲的男女,也没有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的。我有公事要处理,你有私事要处置,这都是应当的。快走快走。”使劲推了猎户一下,猎户皱了皱眉,这才离开。
张老太爷和张灿都在旁边看着。
张老太爷眼睛里露出可惜之色。那猎户的确对林安很好,可是,也是因着那猎户,林安才会被从六品京官贬为七品县令,同时也让林安的仕途很可能止步于此。
若是林婉在张家过得舒心,说不得他还能仗着年纪大了,劝说林安几句,让林安为着前途着想,无论如何,先把亲事退了。可是现下他们张家自个儿的事情都还扯不清楚,自是不敢多说多管其他的事情。
张灿早就习惯了林安和猎户的黏黏糊糊,见状脸上倒没有甚么可惜之色,只面上的羡慕之色,毫不遮掩的显露出来——如果他和婉儿,亦能如此,该有多好?
林安是看着猎户走出他的视线,才收回目光的。
张老太爷一直看着林安。
林安收回目光后,察觉到张老太爷看着他,也只一笑,道:“您请上座。”
若是从前,张老太爷仗着辈分高,坐就坐了,可是现下,林安已经成了华安县的县令,一个县城的父母官,而张家虽然因张灿考中秀才,改换了门庭,可张家无论如何,说到底从前也只是富户,自是不好在林安面前托大,忙忙拒绝了。
“安哥儿如今是县太爷了,自然该上座,我老头子,尽可坐在下面。”然后说甚么都不肯上座。
林安因林婉的事情,也只稍稍推让了一番,也就不再多说,尽管坐下,开始和张老太爷寒暄。
张老太爷素来Jing明,可是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却是张家的过错。张家对不起林家在先,再加上张老太爷因表妹之事,亦痛恨自家的举动,当下只和林安寒暄几句,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那件事情……安哥儿想来也是知道了。”张老太爷叹道,“张家数代单传,就是想要找一个亲近一些的宗族兄弟,都很难找到,如今和我们张家一族的,还是老头子的曾叔祖那一脉留下来的子孙。血缘关系极远。他们平日也不怎么和我们亲近,只家里缺银子了,才会来找咱们。张家上上下下,都知道那些人是故意来打秋风的,可是,那又如何呢?张家没人啊。张家多少代以来,都是数代单传,养孩子跟供奉菩萨差不多了,生怕唯一的血脉不小心早夭。”
林安不语。
张老太爷叹道:“可是数代单传,迟早也有差错,我们祖上有一代竟是主母和妾室连着二十年没有有孕。先祖无奈之下,眼看自己就要年过四十,这才不得已之下,寻了那等虎狼之药来,想要延续张家血脉。”
“那虎狼之药药性虽狠,可药也是极其管用。果然那一代先祖的一个年轻的妾室,在接连服了那药半年后,终于有了身孕。张家血脉,如此才得以维系。”张老太爷叹道,“只是那一代的张家血脉传了下来,那等虎狼之药,同样也传了下来。此后每每有家中主母若三五年或者一两年之内不曾有孕,就会被其公婆赏下这等药,令其快些有孕。”
古代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见其一生,都要依赖旁人。张家主母就算再干练,也避免不了这种思想,因此就会千方百计的想要生儿子。就因为这种心里,张家主母即便是猜道了张家流传下来的那种“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