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
他怎么没杀我?
霍青忽然简直想哭。若是能够弥补之前的错,便以这颗头来谢罪也绝无怨言!然而凌飞寒不要他的头――或许是不屑,将他当做无足轻重之物,轻易丢弃在此。
房门忽被推开。
他整个人几乎要弹起来,不顾那痛彻肺腑的伤势,挣扎着要坐起转头,哑声道:“前辈!”
门口站着的伙计一愕,也不知有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道:“客官,你醒啦?”原来是端药来给他喝的。
霍青怔在那儿,额角面颊虚汗淋漓,手肘半撑起的身躯晃了两晃,颓然仰倒,砸得床板“砰”地一响,却把那伙计大吓一跳,忙搁了碗去看他身上伤口。
霍青这一倒下,又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他木然地由着伙计将绷带拆开,吸着气从枕边拿起盒子搽药。那伙计一面涂抹,一面忍不住道:“客官,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怎么恁地诡怪?莫不是遇上什么妖Jing,要掏出你的心来吃?”
那三四个圆形窟窿果然奇怪,霍青自己瞟见,怅然道:“他若要,我便自己掏出来给他吃。”
那伙计本来只是无聊瞎猜,听见他这话,却不免机伶伶打个寒战,干笑道:“客官莫不是给妖Jing迷住了,说出这等痴话?与你同来那位公子哥儿也怪,说是对你不赖吧,偏却匆匆走了。走时还将一把刀插在你这床头,瞧着瘆人得慌!”
霍青呆愣听着,道:“是么,他在我床头插了一把刀?”
那伙计这两日早不知在脑内编出了多少故事,听他问起,更是浑身带劲,一面包粽子也似抽紧新换的绷带,一面眉飞色舞地道:“没错!我才在门外听他吩咐我仔细照顾你,一进门就吓了一跳。那刀锋可是明晃晃直对着你胳膊,刀尖就钉在你手这儿――”
他边说边比划,往霍青手上一指,瞧见那角衣袖,也不由呆了一下,讷讷地道:“就、就钉在这块布上。”说着讪讪笑了笑,道,“客官你也奇怪,捉着这布头就不肯放手,身子虚成那样还攥得死死的,掰也掰不开。”
霍青眼珠转动,这才瞧见自己手里握着什么。
半幅珠灰滚边的浅淡的米色薄罗,明显看得出是给利刃破开的半只衣袖。他心中再跳,已明了这是怎么回事。
被他抓住衣袖,凌飞寒便干脆地一刀斩断,不肯再与他有任何瓜葛。所谓割袍断义,所指亦为如此罢……那插在床头的一刀,更是对自己的警告。
裂衣掉头去,出门不复顾。
那伙计给他裹好了伤,端起药碗给他喂药,絮絮又道:“我看那位公子颇有些仙气,莫不是看你受妖Jing蛊惑至深,便以刀钉着自己这天衣仙袖立在你床前,叫那妖Jing不敢靠近?难怪他对你这般关心,却匆匆离去,不定更是斩妖除魔去了!”
霍青看着那角衣衫,仍是神情怔忡,喃喃道:“不错,他这一刀便是要剪除我心中的妖魔,不要我再靠近。我……我也没有脸面,再去纠缠。他说的不错,我行止不端,走到这一步还不醒悟,那真是为人齿冷了!他肯放过我,难道我不该放了他?”
一开始就不该将这人抓在手里,如同锁住鸿雁的双翅,叫他不得高飞。
离开他,凌飞寒是会更加畅意,再无掣肘了吧。
他武功高强,又冷静细致,自己实在没什么可为他担心的。倒不如――多想想在巫仙教环伺下的应天门,如今又怎样了。
喝完药,那伙计又给他端来粥饭。他身体还虚得很,身上那几处伤自外看来并不怵目,内腑的伤却没那么容易愈合。好在他醒过来,经脉已被凌飞寒悉心修复,自己运功疗伤便事半功倍,一天半过后终于能够坐起,看过枕边物品,铜器、墨玉印、装着两枚宝石金蝎与一些小巧玩意儿的锦囊、盛着细小珠链的木匣等都在其中。凌飞寒想必是没有心思来察看这些东西的,但那放回锦囊内的蝎子却明白无误地昭示着,是凌飞寒替他收拾好的。
霍青愣愣地摩挲了它们半晌,将那枚给凌飞寒用过的蝎子与铜器、那角衣袖包在一起塞到枕头底下,歪歪斜斜地走下床,披上衣裳出门要去马厩看看烟墨儿。
烟墨儿有几天没活动筋骨了,好在它本来就懒懒散散的,Jing神不是最好,却也不算太糟。见到霍青走来,不由兴奋地打了个响鼻,往前踢踏两步,伸长嘴往他脸上嘬来。
霍青被它嘬得脸上发痒,只怕笑起来扯痛了五脏,只得退后一步把它长脸推开,定神瞧一瞧它温润良善的大眼,本来想笑,笑到嘴边,却变得苦涩,上扬的唇角不由撇了下来,抓着它长长的鬃毛梳了两把,道:“烟墨儿,他走了。”
烟墨儿自然不会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亲热地咀嚼着他乱蓬蓬的头发,舔他脸颊,一副不为外物所动,只一味热切与他亲近的姿态。
霍青稍稍被它温暖了些,抱着它脑袋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这个傻烟墨儿,呆成这样,被人卖了也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我的心情。”
“我对他做了那种事……虽然不是第一次了,这回却实在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