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国师依旧风姿不减。”
玄渊见靖侯几乎说不出话的样子,目中不由暗淡了一瞬,随即又重新露出关切的表情,“几日不见,师兄又清减了。你身子不好,怎么经得住从洛阳到这里的长途跋涉……”
玄渊话音未落,只听他身后桌椅撞倒之声,纪萧睁圆了眼,指着凤岐双唇微颤:“你是……国师?你是退犬戎、修岐关、制庆弓的凤岐大人?”
纪萧虽从凤岐言辞中觉察他并非无名小辈,然而却万没料到他便是那个文王共王时代鼎鼎有名的大国师。她自幼听紫衣国师的故事长大,大人总将他描绘得顶天立地气冲斗牛,是故她想不到这个言辞风趣、敢于自诽为娈童的病瘦男人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然而此刻想来,或许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落落大方地调侃自己吧。
纪萧又忽然想起了在纯钧客栈她因为阿猫诋毁国师而动怒,霎时两颊绯红。当时对着凤岐大人本尊吼出“你凭什么么诋毁凤岐大人”这种荒唐话,不知被他听了心里怎生笑话。而那时以为的诋毁,却实则是国师对自己的自责和自嘲啊。
凤岐见她的脸一会白一会红,解释道:“阿萧,上次不告而别,我是怕你侠骨热肠,非要陪我来这险地。”
纪萧摇头,目光灼灼,“我现在已知道你就是国师,也已经追到了这里,不管凤岐大人再说什么,我都要护你周全到底了。”她说话时秀眉如剑,英姿飒爽,既有江湖儿女的豪气,又不失大国公女的气势。
“不愧是纪国女侠,是凤岐小瞧你了。”凤岐笑道,目中不由自主流出一种对小辈的慈爱赏识之意。
几日的雪,天空乌云密布,不见一丝阳光。靖侯丰韫看了看天色,对凤岐道:“国师,这天像是又要下雪,你身子不好,快上我的马车,我先送你进岐关关城看大夫吧。”
听了这一句,凤岐便知道丰韫已经入主岐关了。
岐关是二十多年前栖桐君将犬戎赶出贺兰山后,凤岐向文王请奏,亲自监督修筑的,可谓镐京的咽喉。共王早期,凤岐留了骁将把守,后共王强掳了守将的妹妹,君臣生隙,两年前被陆长卿强做了守城之官,一直未能收回。此次周朝内乱,犬戎主再次进入贺兰山,一路南下直逼镐京。凤岐当初正是预料到这一点,方留下锦囊劝陆长卿舍弃镐京回防岐关。进可抗犬戎,退可回雍都,岐关一处陆长卿实在丢不起。
锦囊上的话凤岐言简意赅,便是担忧靖侯丰韫在镐京宫中的jian细。若非有细作,凤岐这一次也无法瞒天过海逃出王城。
然而凤岐发觉他高估了自己在陆长卿心中的地位。即使他“死”了,即使二十年前哄过这孩子睡觉、抱过他骑马,陆长卿也不信他。
反倒是他那师弟玄渊抢先一步占据了岐关,如此连陆长卿的退路都被切断了。
凤岐谢绝丰韫,重新坐上了自己的简陋马车。
丰韫苦笑一下,与玄渊上了华饰的马车,命车夫跟在凤岐的车后门面。纪萧策马前驱了几步,一把撩开凤岐的车帘,低声道:“凤岐大人,娈童之事是假,但靖侯要抓你之事是真吧?你就这么乖乖进城?”
凤岐稳坐车中,嘴角微翘:“阿萧,凭丰韫和我那师弟,还抓不住我。”他从不会不留后路盲目逞勇,纪萧虽不知凤岐话中有何玄机,却从心底信任他。
靖侯说得果然不错,马车行到半路上便已下起了雪,只不过这雪中还夹杂二月零星渐起的东风带来的雨水。雪沾了雨,结成细小的冰,不断敲落在马车厢顶。
丰韫一直撩开车帘望着前面的简陋马车,直到雨雪太大才放下了车帘。他对玄渊苦笑道:“我原以为凤岐大人被那陆长卿一通欺侮,我只要稍加安抚便能让他归顺。谁料到他即便跌进泥潭里,也要拍开别人伸过去的手。”
玄渊温和道:“我这师兄自小就爱逞强,他现在不过是硬撑着罢了。我刚才看他面色晄白,印堂发乌,想是肺里旧疾复发,恐怕也逞强不了几时了。”
凤岐此刻的面色却比刚才更为苍白,嘴唇都疼得有些发青。自从手脚筋断了以后,这是第一次遇着雨。手腕脚踝钻着骨头缝得疼,仿佛有人在里面抽筋碎骨一般。他不愿□□声引起外面纪萧的注意,便叼住了自己的一缕头发,汗如雨下。粗重急促的喘息还是被耳力过人的纪国公女听到,马车外传来焦虑的问话:“凤岐大人,你怎么了?”
凤岐头顶着车厢壁,张开嘴松开一缕乌发,面不改色地敷衍道:“只是有些冷罢了。”
纪萧又道:“你嗓音好沙哑……”
“因为喉咙受过伤……”凤岐一把抓起长发再次叼在嘴里,他浑身微微抽搐,汗珠顺着鬓角滑下眼皮、鼻梁。
行了一个时辰,抵达了岐关关城中靖侯暂居的府宅。
三个男子迎了出来。打首的是个中等个,浓眉大眼器宇轩昂。他左手边是个瘦高个黄面皮的男人,其貌不扬却威严自生。最右边是个身材矮胖的面露笑容的男子,仿佛白天便醉了酒,然而细看他的眼睛却清醒得很。
丰韫和玄渊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