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事情推辞了去。打发走了来使,他眼中强打出的神采又黯淡下来。
“师父,我去一趟也无妨的。陛下为人正直宽厚,就算要以我为质,也不会为难我的。”谢戟怕凤岐再惹得那些人非议,不禁说道。
“让你做人质,还不叫为难么。”凤岐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微微笑了,“其实我有很多法子能把阿蛮抓回来,可是,我不想这么做。”
“为师已被感情迷住了心窍,失去了公正之心。”凤岐断断续续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不断溅出,“我或许还会越来越坏,如果哪一天,你见我昏了头要断送这大周的天下时,你就先杀了我。”
“师父!”
“我不是在胡说,我的身体里住着一个疯子,他每天都对我说,是我害死了栖桐君,是我亏欠了阿蛮,他想逼死我,然后占据这副身体。”凤岐望着谢戟,“虽然我也想把身体交给他,可是我却不能这么做。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不能死。”
凤岐掏出帕子,细细擦拭干净嘴角的血迹,把帕子整齐地叠好,收了起来。
“小戟,我心底很想见庆侯。”
谢戟的心狠狠抽疼了一下,眼圈一下子红了,“师父你等着我,将来你把你的担子都交给我,你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凤岐笑了,“小戟,将来你长大了,什么都不要背负,和喜欢的人一起,开心过日子就是了。”
如此又过三月,凤岐不问政事,独居于骊山东孤峰高阁上,日夜耽迷于赤霄花的幻象。此人生性坚忍,从未自甘堕落,然而一旦陷下去了,爆发出的毁灭性却让人生畏。
其间留深曾亲自登上骊山东孤峰探望,正见他衣衫不整,嘴角含笑,痴痴迷迷的样子,不由得两眼坠泪。当年退犬戎,聚诸侯,强大而优雅,指挥自若的圣贤,如今却变成了自甘堕落的疯汉。心中对他的那点责备因怜惜烟消云散,然而凤岐已是废人一个,却也无法再召他回朝问政了。
直到此时,他方知这位从不动情的狡猾国师竟对陆长卿怀有足以将自身强大的心智摧毁殆尽的深情,细想起来,才体味出此人将陆长卿亲手压在酆狱的日子里,每时每刻是如何煎熬。
留深回城后,恢复了凤岐的国师称号,归还玄金杖,并赐七宝华辇一架,照顾他不便的腿脚;提拔了早已看中的数名下臣,封以高官厚禄,留于左右问政。
是日,时已薄暮,夕晖四野。
凤岐穿着白色深衣,披了件深紫色缂丝道袍,倚坐在孤峰阁的阑干上。山风涌来,远远近近的松涛碧波起伏,白雾时聚时散,缭绕在雕廊画柱中,宛若仙境。
凤岐手持玉嘴细烟杆,举手投足,云雾便在他的衣袂裾摆之间飘来聚散。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整个人也宛若即将随风而去一般。
纪萧提着酒走上来,止住了步子,静静望着他在云雾中时隐时现的修长身影。
她一言不发,只是凝视着这个曾经英明睿智、杀伐决断的男人此刻落拓萎靡的模样。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个人的一生,仿佛正应了这一句话。
便是如凤岐国师这般的当朝风流人物,却也抵不过情之一字。她怀揣着自己的心事,思及此处,一向坚定的眸子噙了泪水。
她走到凤岐身边,唤道:“国师。”
凤岐凤眸微抬,嘴角衔笑,柔声道:“阿蛮来了?阿蛮来了。”
纪萧径自坐到凤岐对面,道:“国师,我是纪萧,你看着我。”
凤岐忽见面前坐了一个明眸朱唇的美丽女子,微微一怔,细看了半晌,才道:“……阿萧?”
随即他温柔一笑,“阿萧今日穿了女装,我认不出了。”
纪萧拎起酒坛仰脖灌酒,换了女装,粗犷的动作也显得秀气了几分。她替凤岐斟满一杯酒,递过去道:“我兄长已经向我说了陛下欲迎娶我的事。齐国公女嫁给王,对齐国来说裨益无穷。而且,我兄长觉得我与陛下青梅竹马,成全了我们,我心中必定十分欢喜才是。”
凤岐听到她的话,端起酒杯的动作难以察觉的一顿,随即他呷着酒,嘻嘻笑着:“你欢喜就好。”
纪萧听他这么说,心中苦涩。当年明察秋毫、洞悉人心的国师,当真被□□毒傻了么。
“听说,是冬至的时候,国师替陛下向我兄长说的亲事。”她望着凤岐。
凤岐用修长苍白的无名指和小指随意勾起酒杯,将杯中酒倒进嘴中,一边伸出舌头舔舐沾在嘴角的琼浆,一边不明所以般忙不迭地点头。
纪萧深深呼吸着山林中的shi气,轻声道:“国师,我从小就想当个女侠,仗剑行走江湖多年,他们都叫我‘女侠’。可事实上,我并不是女侠,我是纪国公女。女侠可以不嫁不爱的人,纪国公女却不可以。”
“我自幼是听着一个人的传奇故事长大的,他坚韧勇敢,聪慧过人,弱冠之年就已扬名天下。我一直希望我能像他一样,做个大英雄。后来某一天,我竟有幸亲眼见到了他。”
“见到他我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