嗽打断。
公子留深把托盘放在一边,扶他靠坐在床头。
看到他的样子公子留深有些惊愕,过去总听说脸色白得像纸这样的形容,如今第一次亲眼看见,着实太贴切。只不过几日不见,他就已经憔悴成这样,看来御医说得不错,应当替他准备后事了。
凤岐浑身都被冷汗浸shi,雪发胡乱遮着脸。到了这地步,也说不出是哪里疼,只觉时时刻刻都是煎熬。
“……我死以后,望陛下广开言路,远小人,近贤臣……陛下有勇有谋,宅心仁厚,只是年纪尚轻,治国的经验尚且不足……老臣里百里孙周正沉稳,可以辅国。秋官长孙止长于财政,如今国库亏空,正可一用……咳……”凤岐又咳起来,唇边再次被鲜血染红,“还要提防陆长卿……他……不会等到我们站稳脚跟……他若来……陛下莫要用方介领兵……他虽是陛下提拔上来……忠心耿耿……但……行事鲁莽……”方介是公子留深提拔上来的新将,困在梁城时一直守卫公子留深。
凤岐咳得说不下去,身子慢慢向一侧倾倒。公子留深忙托住他,扶他重新坐好。
“国师的这些嘱托,留深都记住了。”公子留深来时还有些疑惑,此刻见了面,便知他再难痊愈。
他取过托盘,揭下红布。
一杯猩红色的ye体送到了凤岐面前。
公子留深叹道:“国师,这是赤霄花汁。容我说一句得罪的话,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再多的毒也不怕了,你又何必再为难自己。就算是饮鸩止渴,也能让你的痛苦减轻一些吧。”
凤岐眼中古井无波,这一杯毒酒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他本想清醒着死去,看来注定不能如意了。
幸好,幸好,若是换做阿蛮变成我现在这般模样,我一定承受不起。凤岐拿起酒杯,不知为何心底飘过这样的念头。
“陛下,这或许就是微臣最后一次和陛下清醒地说话了。”凤岐眼眸的黑色几乎如发色一般褪去,目中湛蓝如水。
“微臣有个遗愿。”
“国师请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公子留深心中虽有怨,但想起当年此人容光夺目,风姿摄人的情景,心底到底一片酸涩。
“我死后,求陛下把我的尸体交给陆长卿。”他垂下眼,睫毛细颤不止。
“为何?”公子留深知道凤岐对陆长卿的感情,倒不觉愤怒,只是没想出他这么做的原因。陆长卿看到了他的尸体,必定悲痛欲绝。
“我曾诈死逃离过他……若是他见不到我的尸体,定然不肯信,便要四方寻我……想到他这样子,我心里很难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是给他个交代的好……”早些接受,也能早些走出来。凤岐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艰难,到最后气若游丝。
一股甜腥已经涌上喉咙,他将赤霄酒一饮而尽,和着血咽了下去。
另一边战火已然烧起,谢砚在当阳久等陆长卿不来,不顾阻拦,领了他的先头船队就径自南下。
长卿,我并不输给凤岐,我也是可以和你并肩作战的人啊。谢砚披甲站在船头,双手握紧了拳头。
从当阳下郢城,有沮河可行。然而这条水路兵家皆知,祝侯必定重兵把守。祝国也安插了陆长卿的细作,那细作暗中来报,因洪水的缘故,沮河一条小分支水位猛长,可以渡船。那小河上有座木桥,届时可以凭刀斧砍开过船。谢砚也非轻信之人,当即派人先去调查,果然是一座木桥。
谢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率了船队冲入沮河这条分流,行到桥前,猛然就见前面横亘着一座石桥!
木桥可拆,石桥却是轻易过不去的。谢砚头嗡了一下。
就在此刻,无数黑压压的兵马从左右岸上涌来,后方也杀来一队敌船。领将朗声笑道:“谢砚,这‘反间计’滋味如何?我们可是连夜建的这座石桥啊!你看看结不结实?”
谢砚目光一沉,心知此时只能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了。拼掉对方多少是多少吧,他当即令人向陆长卿传讯,同时朝那领将冷笑,“你这些兵吃着祝国百姓的粮食,让平民百姓饿得渡江去吃我们的粮食,却把体力花在建桥上,真是辛苦了。不管建的结不结实,我都得夸奖夸奖诸位啊。”
他冷嘲热讽,也不管对方领将脸色难看之极,已经开始指挥迎敌。
——长卿,你的眼里只有凤岐,可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总是一往直前,却什么时候才愿意回头看看?
——过去我总说,你想回头时,一定能看见我。可是以后,恐怕都不能了。
公羊喜说陆长卿跪十天就出山救凤岐的话,原本只想让他知难而退。在他眼里不吃不喝跪十天人类根本就办不到。没想到陆长卿倒是痛快,说跪就跪了。
当初他破王城,逼死共王,囚禁国师,公羊喜早认定他是个鲁莽残暴的亡命徒,没想到这次当面一接触,发觉他倒是个直爽的人,单从性子来说,比那笑里藏刀的凤岐讨喜多了。
陆长卿跪了五日,公羊喜被他堵在门口不敢出门。第五日天公不作美,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