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行,”竹贞直接拦住了他,“你们太容易暴露行踪。”
韩琅微一错愕,马上明白过来。妖这个身份虽比凡人更强,但忌讳也更多。他和贺一九闹出过这么大的乱子,以至于全城戒备。京城对于他们来说太危险了,需要对抗的不单单是叛军,还有护卫龙脉的道士,乃至神祗。
贺一九道:“那以后我们要攻回京城的时候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傻站着看。”
“以后再说吧,想太早了你。”韩琅苦笑道。的确,按目前的局面,攻回京城恐怕要到明年甚至更晚的时候了。
四人重新部署,最后决定让竹贞和阮平回京城,韩琅和贺一九留下来协助魏尚书等人。结论既出,四人都没有异议,立刻开始行动。竹贞和阮平临走前,韩琅忍不住叮嘱一番:“此举凶险,你们千万小心。”
竹贞无所谓地笑笑:“这算什么?我早习惯了。”
韩琅见他是这种反应,也不好再说什么,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如果碰见熟人……”
“知道了,我们自己有分寸。”
阮平也道:“能救便救,若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
两人傍晚时分出发,手持之前找来的通行令,出城倒是不难。然而越往京城走,战火的迹象愈发明显,守卫也愈发严密。到达城下是已经是黎明时分,太阳刚从东方露出一角,洒下满地金红的辉光。举目四顾,之前郁郁葱葱长满庄稼的田地,此刻被烧得面目全非。战马的踢印踩得庄稼歪歪倒倒,一片狼藉,满地可见折断的兵器和破碎的盔甲,以及横七竖八的尸首。成群的乌鸦在其间起起落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堪比人间地狱。
两人面对如此惨状,心中备受震撼,甚至不再言语。竹贞默默拉下兜帽,将五官掩在其后,只留下一抹瘦削的背影。阮平则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迈步追上。
城外虽然不见一人,但城墙之上却是戒备森严,四处可见放哨的叛军。如此严防死守,显然远远超出安平,就连竹贞也没把握突围。两人四处探查下来,完全不见任何可以利用的疏漏。一贯小心谨慎的阮平不由得提出了暂时撤退的建议:“就目前来看,还是先找地方落脚,再作商议为妙。”
竹贞却眨了眨眼,从背囊里摸出两根细长的铜管,递给阮平一根:“我有办法。”
阮平立刻明白过来:“走水路?”
竹贞颌首:“看来你没那么笨。”
阮平哭笑不得。
城边有江水流过,其中有一条人口挖凿的水渠被引入城中,两边仍有守卫值守,但并不如城墙严密。两人立刻裹紧外袍,小心翼翼前往附近观察。路上可供利用的藏身之处不少,一路走下来可以算是有惊无险。两人基本摸清了守卫的分布情况,转身撤离,重新回到惨不忍睹的庄稼地里。
竹贞边走边想,阮平则找到一件破败的茶棚供两人歇脚。竹贞折了一根草杆,正在泥地上写写画画,与阮平低声议论晚上的计划。他已经盘算过,入城之前和之后都可以使用铜管换气,但通过守卫时他们必须闭气潜在水底。他自己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担心阮平没有这样的经验,无法长时间闭气。
阮平听后却忍不住失笑出声:“我可是巽风楼之主,要没那么点功夫,岂不是早早被人取而代之?”
竹贞咋舌,他总是忘记阮平身份,还把他当成一个只有一身蛮力的乡野村夫。阮平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伸手捋了捋他的后颈,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哪有那个胆子拖你后腿?”
竹贞耳根一红,扭开视线道:“算你识相。”
茶棚之中还有一些人,都是些愁眉苦脸的难民,他们蜷缩在一起,在飒飒的寒风中保持着死一样绝望的沉默。竹贞的视线环视一圈,脸色慢慢地沉下来,不想再说话了。阮平从行囊中掏出中午的干粮,示意竹贞分给难民一些,竹贞照做了,难民们感激不尽地接过去,但脸上的忧虑仍然不见褪去。
他们一直挨到天色昏黑,大部分难民启程了,又有其他的进来歇脚。两人发现角落里有个男人一直没动,最开始也没有接受他们递来的干粮,眼睛一直戒备地打量着四周,看起来并不像个真正的难民。竹贞摁了摁阮平的胳膊,阮平顿时明白了,拉着竹贞起身出去,低声道:“我们先走。”
不出所料,没等走出十丈,那男人就跟了出来。竹贞暗暗咬牙,右手轻晃,四枚毒镖立刻出现在掌心。这时阮平按住了他的胳膊,口中道:“不急。”
两人假意在附近兜起圈子,那男人始终跟在后头。他步履沉稳,气息绵长,看来是习武之人,只是这跟踪之术实在是练的不怎么高明。两人渐渐将他引入树林之中,竹贞四顾一番,停下步子道:“没有埋伏。”
“动手。”
两人突然转身,不由分说便拔剑而上。男人显然被他们的举动吓了一跳,一连退了三步才顾得上抽出武器回击。刀剑相碰,阮平与他错身而过,只这一击他便已经对男人的武功有所判断,是个好手,不过似乎无心与他们缠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