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长生初时困惑,继而醒悟,不觉又再失笑,笑容宛若湖面涟漪,层层扩大。
展龙语调冷漠,问得晦涩,心下却无非是担忧他有朝一日事了拂衣,弃了魔枪,回转故乡罢了。
展长生单手握了枪身,朝肩头一搁,只觉那沉甸甸重量,分外令人安心。他柔声笑道:“师兄,旧时有术士铁口直断,只说我六亲疏离。如今能长伴师兄左右,就是今生幸事。往后自然也与师兄同进共退,不离不弃。”
他一面同展龙坦白,一面推开面前的门扉。
那门轴许是多年未动,甫一推开,便吱吱呀呀响个不停,随即一片鸟语花香,草木扶疏的繁茂园林徐徐呈现在展长生眼前。
展长生迈入林中,身后大门倏然关闭,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园林中林木苍翠,灵力充溢,更犹胜他手中的金塔异界,满地奇花异草,姹紫嫣红,仿佛珠玉生辉。空气清爽宜人,叫人仿佛荡涤身心,就连通身经脉仿佛也随之通透了几分。
草木间露出的小路以雨花石铺就,斑驳莹润,在成丛青竹簇拥下蜿蜒向前,隐没在一座喷泉假山之后。
展长生松手,任展龙化出了人形,二人并肩而立,展长生方才道:“师兄,这莫非就是……神国庭院?”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道尖细嗓音自足下响起,喝道:“大胆蝥贼!竟敢擅闯我云外仙宫!找死!”
展龙闻言只一迈步,便将那发声的小东西踩在脚下,顿时咔啦啦断裂声响起,那尖细嗓音勃然大怒道:“狂、狂徒!竟……竟敢踩你爷爷!老夫非剁下你的脚不可!”
展龙冷笑道:“区区萤火,也敢同骄阳争辉。”他足下一番碾压,顿时将那小东西踩得吱吱乱叫,凄楚之至,惨不忍闻。
一个清朗男声喝道:“放肆,尔等自异界而来,本应远来是客,这般欺压我家宠物,是哪里的做客之道?”
展长生尚未开口,展龙已足尖一挑,将那小东西朝声音处踢去,又道:“原来如此,不过是个宠物。”
那小东西是一只巴掌大的刺猬,在半空时体型吹气般膨胀,化作一人高的巨大刺猬,翻身落在草地上。一身刺毛半数折断,纷纷散落后,又立时长出新刺。
那刺猬朝着展龙凶恶咧嘴,怒道:“老夫不是宠物,老夫乃是却邪灭魔的道家至宝,正一神剑是也!”
此时第二个男子嗓音又再响起,却比先前一人沉稳许多,只道:“正一,回来。”
那刺猬立时化作一柄玄金古剑,朝着竹林深处冲去,一面仍是嘶嘶叫道:“风雷!替我教训他!”
展长生料想这二人便是园林的主人,忙按住展龙手臂,低声道:“师兄,容我说几句。”
展龙一哼,便不再多言。
那二人已自绿叶掩映的羊肠小道转过弯来,现了身形。
二人俱是修士装扮,长衫翩然若仙,样貌约莫二十出头,前一人着朱色衫,长发直垂到踝,肤色白若冰雪,双眸狭长,薄唇如削,眉目轮廓锐利得仿若一枚极薄的刀刃。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傲慢矜贵之气。
另一人则着靛色衫,比前一人高出些许,眉宇间气度堂堂,俊美沉稳,手中所提正是那刺猬所化、自号正一的玄金灵剑。
展长生便朝二人稽首道:“在下斩龙门展长生,这位是我师兄展龙,贸然造访贵地,不胜惶恐。”
那朱色衫的青年冷嗤道:“你倒是个懂事的,你那师兄却……”
那靛色衫青年打断他,只道:“启洛,不过是兵器打架。”
朱色衫青年顿时面色一变,愕然道:“莫非是斩龙枪?”
展长生见那二人一起望来,只觉满腹狐疑,找不到解答,却只得应道:“正是斩龙枪,两位……如何知晓?”
那朱色衫青年见他坦白,顿时笑逐颜开,反倒去揶揄那玄金古剑道:“枪乃百兵之王,合该你倒霉,偏要撩拨你族王上。这事我可不管。”
那古剑又化作巴掌大的小刺猬,一滚便滚到展龙脚下,期期艾艾绕着展龙脚边磨蹭,细声道:“王上……老夫、在下、我、人家……”
展龙道:“不必拘礼。”
那刺猬方才垂下头道:“我适才不知王上真身,多有得罪。求王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这次罢。”
展龙道:“不知者不罪,平身。”
那刺猬立马蹦达得老高,欢叫道:“谢王上!谢王上!老夫得了一坛好酒,今日就借花献佛,送予王上!”
展龙蹙眉道:“口腹之欲不足道。”
那刺猬立时点头哈腰,“王上英明,王上金口玉言!”
那朱色衫青年任一枪一剑你来我往,转过身回了展长生一礼,“我姓风,名讳上启下洛,这位是我道侣,名唤风雷。”
展长生一愣,心道真巧。
实则展龙并不姓展,往日屠龙仙人也只以枪名唤作斩龙。当年他同斩龙枪初遇,只因自己姓展,便Yin差阳错将斩龙误当作了展龙。如今二人结为道侣,就如同拿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