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光鲜的都是跑龙套的,反倒衣衫褴褛全身长满虱子才是身怀绝技的九袋弟子,于是止住要过去拦截的侍卫,放了那小破船过来。
破船荡悠悠,鱼竿儿小小。船上不负众望地坐着个中年男子,周身一股“快看快看我是高人”的晃眼气质。将鱼钩往沧浪江一甩,该男子气定神闲地享受着大船上众人的注目礼,纹丝不动很有垂钓到天明的气势。可他小船停泊的那个位置恰恰是大船出发必经的,于是温良玉好心提醒:“那位兄台,你挡着我们的路了。”
“莫吵莫吵,休要把我的鱼儿惊走了。”男子笑嘻嘻的:“浑水正深,兄台何必急着要走?先与我同酌小聚一番不好么?”
这话里的话实在是太明显了。温良玉左看右看,认为他不会符合玉公子的审美观,笑着答道:“正因雨大水浑,才急着要走免得陷身泥潭。道路狭小,烦劳兄台让道。”
“你们汉人说话真是啰嗦,换了我只说我不爱与陌生人吃饭便是。”船舱内传来轻轻的笑声和嘀咕,原来是红鹫也出来看热闹。
男子在那小船上也笑:“我刚钓了几尾小鱼烹了鲜汤,原以为满堂花醉是个人物当配得上一起品尝。没想到你虽有盛名,不过也是个胆小鼠辈而已。”
原来这人是认得玉公子的,温良玉心中一动。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上门挑衅,不下去应战是不行的。于是温良玉闲闲一笑:“兄台既这样说,我倒要看看船中有什么菜色等我。”
他让人也放下只小船,左康皱眉:“何必你去?我去就好。”
“他点了名叫我,你去做什么?”人家约架都约到家门口了还不敢出头,以后怎么在老情人面前反攻呢?况且温良玉也实在有些技痒想看看自己的实战效果如何。独自乘舟往那破落小船而去。
船里倒很干净。男子自报家门:“我姓任。”
温良玉拱一拱手:“任兄。”
“我还没说完呢。”男子正经脸:“我姓任,名公子;所以你直接叫我任公子就行。”
……你爹娘真会起名字……温良玉只好老大不乐意对他来个敬称:“任公子,你说有好菜色等我,是什么呢?”
“莫急莫急。”任公子还是笑嘻嘻的:“有菜不可无酒,我虽有好酒却无好器。听说你有一件好器皿,不知可否送予我盛酒喝?”
“原来我还有一件好器皿。”温良玉嘴角上扬:“那是什么?”
“云在青天水在瓶。”
……你怎么不直接说要抢……于是温良玉也就不和他废话了:“不行,告辞。”
说着他起身要走,任公子那笑嘻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行就不行,何必这样小气呢?你虽然一点不客气,我却不能不尽地主之谊的——来来来,尝过我的鱼再走。”
随着他的话,一直垂在沧浪江里的鱼竿挑起,一个东西从江里浮了出来。
它是黑色的,长着一只大gui的头,却有着鲤鱼的身和尾。温良玉从没见过这种生物,可真正令人战栗的是其硕大的体型。它一出现,沧浪江上立时弥散起Yin寒的腥气,破船笼罩在一片Yin影里。温良玉仰着头,看着它山一样高大的身躯,Jing铜一样闪亮的鳞片,和仿佛巨灯一样的眼。楚桓的船看不见了。实际上视野中除了这只怪鱼,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它们都已被挡住,而怪鱼其实还仅仅露出一小半个身子在水面呢。
温良玉静静站了一会,折身回到舱里来。
“你不是说告辞了吗?”任公子呵呵笑。
“我突然又不想走了。”温良玉大言不惭地说着,捞过桌上的一只杯子来。那是任公子早摆在那里的。杯里装满了水,温良玉注视着它,自语一般地说道:“你本有器皿,又何必非要云在青天水在瓶呢?”
“同样是猪头牛首,盛在玉盘里就是太庙的三牲,装在瓦罐里就只能供农夫裹腹。”任公子扯了扯鱼竿,怪鱼又不安地晃起脑袋来。江水动荡,几乎将破船漾沉了。
温良玉依旧看着杯子:“我听说上古时溟海上有五座仙山,仙人栖息其上,下面有gui首鱼身的巨鳌支撑。后来龙伯国的巨人把鳌钓了去,仙山飘散、仙人无所栖居,鳌也就此绝种了——现在你钓出来的就是鳌么?”
“你的见识不错,这就是鳌。”任公子笑了:“你既然认得鳌,应该知道水中的鳌绝不是人力能抵抗的。”
“所以就算我能杀了你,也不过使这只鳌失去控制进而发狂罢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任公子点了点头,满脸“我就是这么无耻”的模样伸过手来:“所以把瓶子给我吧,免得你的朋友们陪着你玉石俱焚。”
这句话戳中温良玉的痛处了。他沉默了一会,从怀里掏出云在青天水在瓶朝任公子滚过去。
竟然这样轻松就到手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大动干戈和大费口舌。任公子大喜过望地接过来验看是不是真货,发现果然是正品后笑道:“多谢多谢,你我两便,对大家都好。”可紧接着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的手肿了,他的胳膊肿了,他的肩膀肿了。很快他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