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子旭之外的任何人,梅萱都保持着幽潭死水一般的冷淡,“我说的死是只没有神志。”
“若你愿意无知无觉地被我Cao控,我自然可以让你成为梅家的行尸,永永远远地活下去。”
“毕竟是一个懂仙法的皇帝,就算没了神志,凭你的身份也足够让我父亲炫耀几年。”
梅萱的语气就像是在讨论一个最普通的物件,在提到父亲时她的眉毛皱了皱,看上去是个十分厌恶的表情。
男人从未受过此等无礼的待遇,他双眼发红怒上心头,却因为冰丝缠绕而发作不出。
“学的不错。”楼逍赞许地看了顾唯笙一眼,当年菩提木灵空有一身灵气却不通功法,所以他这个“挚友”便自告奋勇地担起了老师的责任。
笙笙所有的招数都是由他手把手指点,这一认知大大地满足了楼逍时不时就会冒头的占有欲。
虽然很想听一听帝王家的八卦,但柳妙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她一扬桃木剑,第一个带头净化起亡魂来。
木灵归位后,寻找老白的身体也不再是什么难事,顾唯笙一手拽着皇帝一手拉着老白,第二次从石台上跳了下去。
想牵手却没找到机会的楼逍:“……。”
那只猫果然还是很碍眼。
*
藏着老白身体的木棺就在石台右手边不远的地底,跟在顾唯笙身后的楼逍心念一动,那铺在地面上的倒刺和水银便在眨眼间没了踪迹。
双脚落地,顾唯笙顺手把疯皇帝扔到一边,他衣袖一挥,那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的棺盖便“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许是因为阳寿未尽,又或是因为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棺中的少年双眼轻合面色红润,乍一看去竟是一丝死气也无。
比起一具尸体,少年更像一个沉浸在美梦中的小公子。
——如果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大概是个小王子?
顾唯笙在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他后退一步站到楼逍身边,把舞台交给了老白。
白忆看了看那具保存完好的身体,又低头看了看靠在棺身上挣扎的男人,对方死气弥漫,与他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魂飞魄散就意味着丧失了轮回转世的资格,而依梅萱所言,对方这最后一丝被强行唤起的执念也会在七天后彻底消失。
这是他的皇叔,白忆心中滋味陈杂,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叔心中的确只住着父亲一人,但对方却从未因为这份爱慕去打扰父亲,他甚至还接手抚养了自己这个拖油瓶,生前死后再无其他子嗣。
在父亲因病早逝而母亲又抑郁而亡后,的确是对方给了自己无尽的宠爱、荣华……
还有一个家。
如果不是他长得越来越像父亲,也许他们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白忆记得男人对他的好,也忘不了那日在棺中挣扎的绝望。
就算他被喂了药浑身瘫软,但那种窒息所带来的痛苦折磨,他也并不比历代殉葬者少体会一份。
恩怨相抵,他如今能做的大概也只剩不闻不问而已。
时间早已过去了几百年,若没有这些意外,他和皇叔也早该变成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就让一切回到正轨吧,白忆收回视线,他魂体浮起,慢慢地躺进了棺材中的那具身体。
男人停下动作愣愣地看向白忆,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就这样放过了他。
没有愤恨、没有辱骂、甚至连“皇叔”都没有叫上一句。
漠然地像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对于老白的决定,站在一边的顾唯笙表示理解。
不像最近才被唤醒的男人,老白可是货真价实地活过了几百年,在时间的沉淀下,就算外表如何年轻,对方也不会再是当年那个年少气盛的小王爷了。
然而预想中的还阳没有出现,棺中的少年仍旧闭着眼睛,老白的魂魄也不见了踪影。
顾唯笙心下一紧,下一秒,一个浑身惨白的男人便凭空出现在几人面前。
“恭贺仙君归位。”白衣男人拄着手中的哭丧棒欠身行了一礼,他脸上带笑,可那笑容却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他指了指躺在棺中的老白:“此人虽然阳寿未尽,但时隔百年后还阳,确实也不是什么合规矩的做法。”
“无常君说笑了,”楼逍上前一步,“千年前我曾因借用灵都灵脉欠下一果,恰巧这白忆就是灵都白家的后代。”
“还请无常君卖我个人情,让我将这善果还了,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楼逍说话客气,但态度却是明摆着的强势,不过是一条人命,白无常也没必要因此去得罪一个新归位的仙君。
“既然仙君如此要求,那必安就不妨碍仙君报恩了。”
白无常哭丧棒上的白条一扫,棺中的少年便像呛了水一样地咳嗽起来,他略一拱手,随即便像来时一样凭空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