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走了一阵,白鹤累了,便闹着脾气要闲云抱它,否则便待在原地不肯动弹。“你呀。”闲云向来宠它,很自然地伸手抱起,在扑面的凉风与花香里,心情格外舒畅。
又过了一会,快到山脚下,闲云停下歇脚,摘了几片宽大的叶子,折成可盛水的形状。叶梗正好成了勺子柄的模样,提在手里,一汪清澈的溪水便被装在叶子里。白鹤伸长脖子,喝了几口,急忙用脑袋蹭蹭闲云的手,要他也喝上一些,才不会口干舌燥。走了这半日,哪怕在林荫下,也从胸腹间升腾起一股闷热。
溪里的鱼虾被惊吓得远远躲开,很快又像不记事了,傻傻地凑上来,穿梭在石缝间,偶尔咬断了一截水草。白鹤抬脚踩了踩水,小鱼呼啦啦朝远处游去,弄得它欢喜地叫嚷起来。“这些倒是不够好看,到了夏天,让阿贵到城里买一些鲤鱼,放进池塘里。”闲云知道它喜欢玩耍,喜欢好看的东西,早些年种了一池莲花,只是忘了观赏的鱼。
如今已是四月中,莲花又快要开了,粉白相间,若是多一些浅红、深红的鲤鱼,必定更美上几分。
过了这段路,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小木屋,应是村人上山前后歇息的地方。这边的山林里只有些野鸡、野兔,并无狼虎之类,因而闲云也敢独自前来。他敲了敲门,从里头传出男子的声音:“是谁?”
果真是老佃户的大儿子,名阿进,生得虎背熊腰,面相倒是憨厚。今早他捉了鱼,又上山捕野物,为的是今夜有些新鲜玩意来招待老爷。见闲云抱着白鹤站在门外,他先是有些局促地搓搓手,然后才回过神来,将人迎进屋内:“这里……没怎么收拾,有些乱。”
墙上挂着弓箭,长矛靠在角落里,新打的皮子还来不及处理,堆在榻边。木榻上的棉被有些旧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闲云看向门边被草束了脚的几只野鸡,还有带着箭伤的兔子:“都是你捉的?”
阿进点点头:“是,肥得很,很轻易就捉到了。”
闲云也笑起来,正因为没有凶猛的大型动物存在,山林里的水禽生得不机灵,肥美鲜嫩,来这边的人从不会空手而归。虽说地契都握在手中,但他以为,这是与天地共有的东西,飞禽走兽,野菜蘑菇,留待人们分享。
临近黄昏,阿进提起野物,与闲云一同回村,白鹤紧盯着那几只肥美的鸡,不知道想些什么。天色渐渐暗了,两人都听到了山林里传出的啼叫声,成片的啼叫,大概是幸免填入五脏府的野鸡们欢欣地唱着。路旁的树干上刻着些图画,都在腰以下,看上去像是孩子们玩耍时弄的,很粗糙地画着张开翅膀的野鸡、翘起两只长耳朵的兔子,还有狡猾的狐狸。白鹤被吸引住了,也用嘴巴轻轻啄着树皮,似乎想要刻上东西,最后只是留下几道不算深的痕迹,弄得它恼怒地扑向闲云,求来一顿安慰般的揉搓。
那痕迹像一朵云,轻飘飘地遮住了阳光。
看到了老佃户的屋宅,已经燃起炊烟,饭香随风传来。阿进走得快些,高声喊着爹娘,又给妹妹一小簇被草叶裹住的花。待老佃户的妻出了后厨,看到他手上的野物时,笑得分外自豪。
“大郎,来帮阿娘宰鸡。”
阿进乖乖应了,挑了两只最肥的野鸡,将剩下的扔进屋后鸡圈里,走入后厨。他一手抓住野鸡的翅膀,另一只手拿着刀,利落地割断喉管。野鸡叫了两声,再没声息,躲在门外偷看的白鹤忍不住瑟缩一下,逃到闲云身旁。
趁今夜天气分外好,老佃户搬出了木凳,又将桌子摆在小院里。阿清摆好碗筷,阿凉也找着一个空瓶,装了水,把兄长带回的野花插进去,放在窗前。
今早捞起来的田螺已经吐净了泥沙,被切掉螺尾,一个个挖出rou来,那股特有的腥气弄得白鹤在门旁走走跳跳,显得有些焦急。另一边,阿进用热水烫鸡拔毛,比起寻常豢养的家鸡,这些野鸡rou颇有嚼头,并不那么松散。老佃户的妻懂得做田螺鸡,把野鸡斩成块后煮一锅汤,接着烧热油锅,下了紫苏、葱姜等香料,再放进鸡rou和田螺,加油盐翻炒一阵。浓浓的香气迫不及待地散开,闲云也忍不住走近,饶有趣味地看着。
不管是田螺还是鸡,都是野物,变作一碟春日里的美味。
夜色深了,小院里挂上了灯笼,众人上桌,老佃户终于开了珍藏的酒,喜滋滋地喝上一杯。闲云很少喝这种农家的烈酒,但尝过后觉得还不错,又倒了一杯。阿进向来寡言,闷闷地喝着酒,听自家爹娘夸耀自己和妹妹。说着说着,聊到了阿清的婚事,闲云也对这上了心:“阿贵年纪轻,家中又无长辈,知晓能娶个好女子已是欣喜若狂。”
“是好人家的孩子,到时候可以请村长帮忙Cao持。”老佃户醉了,边嚼着田螺rou,边乐呵呵地盘算着,“等阿贵入赘过来,都是一家人。”
阿清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抬头,心底却也是期盼着过了生辰,便能行嫁娶事。
老佃户的妻偷偷将酒坛收起,放在阿进身旁:“阿凉也该定亲了,若是能好事成双,更好。”
闲云点了点头:“可是看中了村口那家的阿平?他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