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流于艳俗;可若是太过孤高自赏,又会显得寡淡。牡丹这等无双国士、花中之王,若是不曾真正富贵过,又怎能描摹其风骨万一?”
“哦?”苏景明挑眉看他,“那你以为你这幅?”
苏诲垂首道,“东施效颦耳,诲又哪里懂得何为真富贵。”
苏景明大笑一声,“赵子熙落魄时也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皇子伴读,甚至还想过做个御医,你们太高看他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若说他什么过人之处,有一点别说你们,怕是连周玦、顾秉都难望其项背。”
苏诲缓缓道,“周相善谋、赵相善断、顾相善为。”
“不错,”苏景明,“当断则断,若断不了便牢牢抓住,这点,我亦是深以为然。”
他意有所指,苏诲也不诧异,只涩然道,“一个人但凡有了顾忌,那便缩手缩脚,谈不上什么当断则断了。我与你不同,亲情也好,旧情也罢……我多半还是念的。”
苏景明挑眉看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当年苏景明反了他老子投了史党,后来反了史党不谈,还告发苏太傅数十条重罪,累得苏氏一族流徙岭南。他自己虽是身居高位,永葆荣华,可世人谈及他,除去歆羡外,更多的却是忌惮。
郎心如铁,莫过如是。
苏诲晦暗不明地笑笑,饮下一杯酒,他与苏景明虽有同宗之份,师生之名,可他却不打算对着他推心置腹,便含糊道,“我如今倒是骑虎难下了,无论怎么做恐怕都会伤及某个待我极好之人。他二人,一对我有恩,一对我有情,若凭我本心,除去会伤我恩人至深外,对我有情之人恐怕也是不得欢颜;可若是……”
“可若是如何?”
苏诲深吸一口气,“可若是断情绝爱,光是想想都锥心刺骨。”
“你虽在问我,可心里却早已定了主意,我也不再劝你。”
苏景明突然抬手,苏诲不闪不避,看着那白皙如玉的食指从自己的脸孔上划到自己的胸口,点了点。
“可我最后还是想问上一句,你的自以为是旁人可会领情?”
苏诲缓缓给他斟满了酒,抬眼看着晴好风物,岔开话题道,“今日恩师来找我何事?”
苏景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再纠缠此关节,而是为他细细说起有关翰林院的大小事宜。他为人离经叛道,想不到于官场纵横之道也很是Jing通,许多想法竟与苏诲不谋而合,只是更狠戾干脆一些。
“老爷,”正讲到兴头上,突然画舫外伺候的小厮在门外躬身道,“中午可回去用膳?”
苏景明秀气的眉头拧在一处,“他不知我今日见门生么?”
“阁老的原话是,‘既不是外人,大可一道用个膳’。”
苏景明抬眼向岸上看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竟是潋滟过大明湖的波光。
苏诲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两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拉着辆考究至极的雕车,旁边还有十余人随侍,车内之人身份昭然若揭,苏诲对心中揣测愈发肯定,不禁出了半身冷汗。
“恩师……”苏诲想起身告辞。
苏景明却摆摆手,“他既一番好意,何必与他客气。喝完这杯酒,便靠岸罢。”
二人饮尽杯中酒,齐齐上了岸,那马车不知何时已停在渡头,有家仆取出绣凳。
苏景明掀了车帘进去,示意苏诲跟上。
苏诲心里绕了几百道弯,面上却是波澜不惊,进去后便对车内男子行礼道,“下官参见赵相。”
赵子熙如传闻一般是个玉面郎君,眉眼间都带着萧飒冷意,只看着苏景明时会柔和几分。
“免礼,”赵子熙打量他半天,突然没头没尾道,“我看倒是不像。”
苏诲眼观鼻鼻观心,默然不语,就听苏景明笑了声,“我看他更像崔家人,别的不说长得还和崔铭颇有些相类,兴许哪天被贵人看中了,也能尚个主?”
“恩师言笑了。”
赵子熙瞥他眼,“梁史修得如何了?”
前朝国号为梁,国祚共一百六十余年,国主多羸弱重文,末期又陷于党争,群雄并起,这才使陇西鲜卑轩辕氏乘虚而入,趁乱取得天下。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河东士族便是在大梁时达到鼎盛,尤其是当时的颍川赵氏与闻喜裴氏,竟轮番把持相权百年。后来九州纷乱之时,世家各有顾虑,江东士族依附轩辕氏,河东士族除博陵苏氏、崔氏,多闭门观望。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还未动笔。”苏诲如实道。
赵子熙点头,“编撰国史乃朝中大事,不提耗费的人力物力,就是主持修撰的总裁官也得从长计议。”
“当然,你我是都别想了。”苏景明插口。
他贸然插口,赵子熙却无半点不悦,反而柔声道,“这是自然,若不是顾勉之于史不甚通晓,此时恐怕还得劳烦他。如今……”
“还有半个时辰,赵阁老夙兴夜寐,还是趁了这个空隙歇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