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顺帝的棋艺确实不凡,看似随便的落子,却每一步都有其隐秘的用意,一不注意,恐怕就会满盘皆输。
杪冬蹙着眉,眼眸里微微闪烁兴奋的光芒。
他其实是很喜欢围棋的,平日没事的时候,寂寞的时候,就藏到西楼去摆弄那些不知从哪个年代流传下来的棋谱,常常一个人对着棋盘一想就是大半天。
但是对弈的话,杪冬却很少尝试。千尘宫里棋艺好的人不多,一面倒的局面让他觉得乏味,而那些赫赫有名的围棋高手,比如说庄季,又是不屑于与他这种愚钝之人下棋的。所以说这次与顺帝的比试,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对弈。
杪冬打心底惊叹于顺帝高超的棋艺,所有神思都被棋局所吸引,他使出全身解数为自己的白子谋求更多领地。而对面的顺帝最初老神在在的轻松自如也早已消失不见,他支着腮,开始全力对抗杪冬激烈的进攻和坚固的防守。
两人均是拼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最终杪冬以三目之差败给顺帝,他盯着最终落下的那枚棋子,遗憾地笑了一下。
“我输了。”杪冬淡淡地说,他又看了棋面几眼,然后伸手将棋盘上的白子一颗颗挑回棋盒里。
“子阳很厉害嘛。”顺帝笑道。
杪冬只当那是句随意的安慰,没有答话,却不知顺帝是真的在赞叹。皇城里棋技数一数二的庄季在顺帝面前也常常会输个五六目,所以杪冬的水平是真的很不错了。
“再过段日子,就是子阳的生辰了,”顺帝盯着少年长长的睫毛,道,“这次的生辰宴父皇来帮你准备吧,子阳有想要的礼物吗?”
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收干净了,杪冬把顺帝面前的棋盒拿过来,开始收拾起黑子来。
“父皇忘了吗?”他停了一下,棋子扔进棋盒的时候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在这短暂的沉默中显得有些突兀,“儿臣是没有生辰宴的。”
顺帝似乎愣了一下,杪冬垂着眼帘,面上淡淡的透不出一丝情绪。他看着指间乌黑的棋子,心不在焉地说:“那几天,儿臣要去给母后守墓。”
接下来顺帝又说了些什么,杪冬已经没有注意去听了。
天擦黑的时候飘起细碎的雪花,杪冬告别顺帝,回到千尘宫。
推开门的时候,阔别已久的无赦正在房里等他,房间里有些昏暗,无赦挑了挑灯芯,将火焰拔高些。杪冬脱下顺帝的披风,顺手把它放到一边,然后疲惫地缩进椅子里。
“没事吗?”无赦问。
杪冬摇摇头,无赦偏过头,视线停留在那件华丽异常、一看就知道不属于杪冬的披风上,眸色一点一点加深。
“真的没事吗?”他面无表情地追问着,语气里却带了些莫名的讥诮,“殿下还是小心些吧,顺帝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只是下了局棋吃了顿饭而已,”杪冬趴在自己膝盖上,恹恹地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谁知道皇上心里在算计些什么?”无赦转回视线,在心底冷嘲一声,“总不会是好事吧?这些年来,他给殿下吃的苦头还不够多么?”
杪冬侧过头,疑惑地看他一眼。
感觉无赦今天有些不对劲呢,杪冬心想,真奇怪,好像变得有些斤斤计较了。
“流筠可还好?”他打断关于顺帝的话题,“秦家近来灾祸不断,你们一定也累坏了吧?”
“还好,”无赦回答,他忽然顿了一下,犹豫地看了看杪冬的脸色,迟疑着说,“流筠已经查出当年云妃的事了,现在他杀人杀红了眼,挡也挡不住。”
“这样吗……”杪冬重又趴回自己的膝盖上,颊边的黑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了下去,遮住了面上的表情。
“随他去吧,”沉默良久,杪冬轻轻叹了口气,他说,“只要他还记得和我的约定就好。”
无赦猛地捏紧拳头。
“这个时候殿下还在为二殿下穷Cao心!?”他冷哼一声,面露嘲讽,“二殿下能有什么危险?只怕等流筠知道事情的真相,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殿下你!”
空气似乎变得晦涩不清,诡异地安静着,杪冬听着无赦略显沉重的呼吸声,眼眸里倒印出灯盏中跳动着的那一小团火焰,一闪一闪。
他缓了缓呼吸,依旧淡淡地说:“随他去吧。”
无赦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门被狠狠推开,又砰的一声关上,杪冬将额抵在膝盖上,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知道无赦为什么生气,也知道这样总是提不起劲来的自己实在惹人生厌,但是……
杪冬深深吐了口气。
但是,是真的已经疲倦了啊。
胸口一阵阵发闷,肺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捏住了一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是真的已经疲倦了啊。
杪冬捂着嘴,压抑着低低咳了几声。
为什么要那样努力地去追寻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的东西呢?
张开手掌,看着掌心中那一抹殷红,杪冬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