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在他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她能陪在他身边……
让他无所畏惧,让她不留遗憾。
而且她知道自己不成了……之前的怀孕已经将这具身体抽干,如今小产后一路辛劳奔波,她已是油尽灯枯,全靠信念才能撑到此处……
她不再多问半句,只看向了眉间紧锁的陈澈,对他道:“陈澈,你走吧,找一处藏身,等他们兵撤了再走。他们不知有你,你便安全无虞。”
“我为何要走?”
“你的恩已报的差不多了,说实话,这么些年更是我欠你的,”宇文允也对陈澈恳切道,“我自然不能让你殒命于此。”
“何况你的一身医术,能救天下多少苍生。陈澈你也有你自己的抱负,如今没了我们的束缚,你可以继续去做个行侠仗义的江湖游医,救助天下不平……”
“对啊,我也不需再像以前那样敛财了,你是不是还想这样说?”陈澈薄薄的眼皮不掀,轻飘飘瞥向吕姵,自讽道。
“哈哈哈哈你懂我,再加一句:我们俩夫妻同生共死,有你什么事吗?你要留在这里?”吕姵故作轻松笑道,笑完,见陈澈面色森寒,她复继续说,“陈澈,你好好的,把你的医术传承下去,多修福德,就当是也帮我们修一些,让我们来世还能遇见吧。”
陈澈低笑出声,边笑边摇头。
笑着笑着,他站起身来,如最初相见那样,对他们二人深深一揖,再转身潇洒而去。
目送他离开,吕姵倒在宇文允身上,眼泪淌满铠甲,夜色中越发冰凉。
宇文允拂着她头发,一直低声呢喃她名字,在吕姵睡着后,才将唇印在她唇上,轻声道:“对不起。”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在她有些脏污的面颊,宇文允伸手为她轻柔地拭去,再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嵌入骨头里。他想声嘶力竭地大哭一场,可最终却是没有。
他即使一败涂地了,即使山穷水尽了,可此生有过她,已是老天爷待他宽厚的最好证明。
第二日,宇文允瞒着众将士,向杨坚修书一封,命人送去,只道愿意投降,一日后约在断头崖顶相见。
杨坚也真是一代枭雄,竟然答应了,连吕姵都觉不可思议,毕竟宇文允已是走投无路,杨坚完全不用冒险答允。
但他也不是没有防备的,他点了几百兵士先行探路,确定到崖顶的路程没有危险后,他才又在兵士们的保护下缓缓行上,两人率部下分列崖顶两侧,隔着十步开外对视。
山风忽起,吹得银甲簌簌轻响,倒是杨坚先开了口,却是对着吕姵:“你在这里,我既是意外,却又觉应当,毕竟你为了感情一事,从来便是毫无理智。试想当初,若你一直听我的话,待到此时,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人上人了,真是可惜,你要一再辜负我的培养之恩……”
“人生抉择,各有不同,”吕姵用尽浑身力气,脊梁由始至终挺得笔直,“我感激你,却不是为你的培养之恩,而是若无你,此刻我便不会站在他的身侧。”
杨坚看吕姵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宇文允的手,更觉好玩一般弯了弯唇角:“哪怕是此刻同他一同去死?这样吧,我知道你上赶着回来,肯定是坚定主意要同他一起死的了,那宇文允,我来问你……若你把吕姵杀了,我便饶你和你手下这几百号人不死,你会不会……”
吕姵心头忽地一动……
该不会……
可宇文允却已断然拒绝,并且语带讽刺:“国相,我敬你是位英雄才有此约。你若是如此看轻于我,更如此自贬身份,那我手下这些儿郎,纵使是投降于你,怕也难以臣服吧?”
“王爷!”
他手下兵士一听才知今日之约的目的,之前宇文允皆哄骗他们说是要与杨坚在此断头崖上单独比试……顿时众人便是一片慌乱。
宇文允立掌止住他们的sao乱,眼神凛冽地凝向杨坚:“你要的,无非是我的命,何苦拿他人命做诱饵或威胁,今日我约你来,便是准备将这条命给你。但他们各个身负本事,若你能承诺他们性命之周全,我甘愿献出项上人头。”
“王爷!”
“我们不降!”
“我们宁愿战死,也绝不要你的性命去换个偷生。”
“对!我们宁愿战死!”
宇文允转头,凝向他手下那些红了眼眶的儿郎们,开口欲劝,却是心头满满,不知从何说起。
却不防此时,与吕姵相牵的那只手突然被塞入一个硬物,他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便被一个力道捉住他的手往前一扯一送,利刃穿破皮rou的闷响传来,如心突然被摘走一般,他突然再听不到身边的一切声响,胸口更是空空荡荡的恐慌,他匆匆转身……见到此生最可怕的场景。
匕首穿胸而过,吕姵却是面色苍白而唇边含笑,清澈的杏眼中有着坚定、歉意与泪水,她慢慢委身于地,对宇文允道:“记得我之前说过吗?若有一日你对不起我,便亲手杀了我……你昨晚那声‘对不起’……我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