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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夷光还在屋子里替二公子熊朝研着磨,低敛着眉眼,快被人遗忘了去。
熊朝执着笔,正用朱砂轻轻的勾勒着布帛上女子的一点朱唇。
“哐当”一声,门被推开。
熊朝吓得手一抖,笔尖的朱砂一拉,画中美人的樱桃小嘴瞬间被拉成了癞蛤蟆般。他倏忽的皱起眉头,正想要抬头大骂。
下一刻,石黄色刺绣绮裙便绕过木屏显现出来。
这是谁穿的衣裙,熊朝自然知晓。
话还没讲出来,手里拿着的桌案上的布帛向着底下一拉,便放下了沾着朱砂的笔。
“三妹,你来这里作何?”熊朝一边轻声开口问道,一边拉着桌案底下还没藏好的布帛。
“我这儿有两句诗不甚明了,便来问问二哥。”芈丘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熊朝坐着的对面,跽坐下来,将手里的竹卷放在桌上,推向熊朝。
“喏,替我释解一番可行?”
熊朝干咳了一声,接过芈丘推来的书卷,展开看了起来。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ke一声)。独寐寤歌,永矢弗过。(注2)”熊朝看着竹卷,轻声的喃喃,语罢,皱起了眉头。
什么个意思?
芈丘看着熊朝皱起了眉头,亦是跟着皱起了眉头,面露苦色,问道:“二哥也不懂吗?”
熊朝抿了抿嘴,抓了抓头皮,迟疑的道:“这个,这个……”说着,他抬起头看向芈丘:“你这么小就学这么难的东西?”
“难吗?”芈丘抬头看着熊朝,不解的问道:“我看同生姐妹似乎都知晓。”
“那你怎么不去问她们?”熊朝看着芈丘反问道。
“她们住的那么远,待会儿晚膳后父亲就该抽背我了,我哪儿来得及去问她们。”芈丘端坐在熊朝对面,老老实实的回道。
熊朝听着芈丘的话,眉头皱着也不松开。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熊朝喃喃着,而后抬头看向芈丘:“在曲隅之中敲盘子作乐?就很开心?”
熊朝皱着眉头不确定的说着。
“这是个什么意思?在山里头敲着盘子很欢快。敲盘子敲的很欢快?巫术么。”熊朝自己盯着手里头的竹卷,不确定的说着。
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对。
施夷光低着头,默默的研着手里的墨,一声不吭像是不存在一般。听到熊朝喃喃的话,嘴角向下拉了拉。看不到的神色里带着些许嫌弃。
忽而熊朝头一偏,看向一旁谁都没有注意的施夷光。开口道:“你,你出去,找个父亲的门客先生过来,就说我有疑惑请教。”
施夷光闻言,放下手里的墨棒,起身向外退出去。
熊朝回过头,看着手里的竹卷,又抬头看向面前坐着的芈丘:“这么难的问题,哪位先生若是解惑了,我便要给他一铢金。”(注3)
施夷光向后退着的脚步一顿。
而后抬起头,看向熊朝。
察觉到施夷光停住的动作,熊朝抬头看向她,皱眉不悦道:“小哑巴你看什么看?让你即刻去找先生来,没听到么?”
芈丘和身边的丫鬟亦是转头,莫名的看着停在原地的施夷光。
施夷光看着熊朝,嘴唇动了动。
“你说,解惑,便许一铢金?”
芈丘跟熊朝皆是瞪大了眼看着施夷光。
“你不是哑儿?!”熊朝看着施夷光大惊道。
对面坐着的芈丘亦是微微惊讶的张开了嘴,惊讶的看着施夷光。
施夷光摇摇头,语气无波无澜:“我未讲过我是哑儿。”
熊朝闻言,想也不想便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讲话?!”
施夷光看着熊朝,面不改色的道:“无知者,不与言。”
一句话,噎的熊朝跟芈丘皆是一顿。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才转开头,继续看向施夷光。
“就是说,往日在你眼里我们都是无知者?”熊朝看着施夷光,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挑眉问道。
施夷光看着熊朝,没有回话,只道:“那诗解是不解?”
熊朝一愣,待反应过来,这才撇撇嘴,不屑的道:“你晓得么?”
一旁的芈丘却是没有想熊朝一般,听到施夷光说要解,便拿过案上的竹卷,向着施夷光的方向递了递:“解,那你来讲罢。”
施夷光见此,也不客气,径直走到芈丘旁边跽坐下,拿过她手里递来的竹卷,看了看,抬头看向芈丘,一板一眼的道:“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这是歌咏隐居君子的诗。诗意大致为,远离尘嚣的山腰中,贤良君子胸襟广阔。独身寤寐独自歌,不忘此舒畅之情怀。”
当时在行车途中,为了更好的认字,安阳君将中晦涩的字眼都给她讲了个遍。
“独身寤寐独自歌,不忘此舒畅情怀。”芈丘重复着施夷光的话,看着竹卷自言自语的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