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也万万不可投靠九王,万事中庸,自保为上。”
白溟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哼声,“你要我做卑鄙无耻的小人?”
方简一声长叹,声幽幽然,“思恭你深通计谋权术,为何为人要如此方正?罢了罢了,若非如此,方某也不会与你相交。还未祝贺你弄璋之喜,来日再登门拜见你和嫂夫人。”
白溟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的郁闷就不用提了,“我才说要与你恩断义绝,你只当是耳旁风吗?你若再这么自轻自贱,就只当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这个人。”
话说完,他就拂袖而去,留方简一人在原处,俊秀的身姿一下子变的瑟缩可怜。
韩泽躲在假山后偷看,心里也莫名难过起来,正出神,就见方简转过身,对他躲藏的方向厉声说了句,“出来吧!”
韩泽心里一惊,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犹豫了一会,只好低头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方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韩泽很不想承认他偷听的劣性,又不能撒谎说他没听到,只好尴尬地沉默在当场。
方简被他一脸羞红的模样逗笑了,“你是太子的人?”
“啊?”
“你是太子殿下派来监视我的人?”
“不不。”
韩泽吓得连连往后倒退几步,“公子误会了,在下是新科考中的进士,才在恩荣宴上喝多了酒,出来透透气的。”
方简一眼就看出韩泽心虚,可看他这呆头呆脑的模样,的确不像是太子的人。
“新科的进士啊,你认识白溟?”
“在下同白大人只是泛泛之交。”
白溟才对方简出言不逊,韩泽恨不得马上同那人撇清关系,免得影响方简对他的看法。
方简勾唇一笑,“虽是泛泛之交,一席同桌也是缘分。”
韩泽一听这话就傻了,方简既然知道他和白溟同桌,自然是在宴上就对他有印象了。
“白大人是二甲第六,在下是二甲第七,名次相邻才会被安排同坐,我二人并无私交。”
“同年的士子,有私交又如何?我不过随口一问,你何必这么拘谨?”
“是。”
方简见韩泽一直诚惶诚恐的不敢抬头,又免不了怀疑他心中有鬼,“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是太子的人吗?”
“在下愚钝,并未得太子殿下垂青。”
方简一声轻笑,“既然你不是太子的人,那你愿意做我的人吗?”
许多年后,韩泽还是常常想起方简与他第一次说话时的情形。
他给出的答案改变了他的一生。
韩泽也时常幻想,如果当时他拒绝了方简,他的命运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大概是不会……
从他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他的万劫不复。
韩泽稀里糊涂地进了明司,做了方简手下的一员小卒。
他其实不太明白方简为什么会对他另眼相看,为什么像他这么资质愚钝,完全不懂得谋划人心的人,会被招进谋士如林,卧虎藏龙的明司。
方简从看到韩泽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纯净,心里的想法也都明明白白地透露在脸上。
他不得不承认,他硬把他拉来自己身边,是带着一点见不得人的私心的。
这些年,他见过了各色的目光,审视的,鄙视的,贪婪的,*的,却很久没有人像韩泽这样,小心翼翼地对他顶礼膜拜,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偷偷窃喜。
他被人厌恶的太久,嫉妒的太深,连他最喜欢的人都成了与他针锋相对的死敌,可在这深不见底的泥潭中,居然还有一人对他抱有期望,心存仰慕。
方简有时会想,他容忍韩泽在他身边,大概也是想抓住黑暗里的最后一点光明吧。
可就是这么一点光明,最后也化成了灰烬。
韩泽是他一手□□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清高学子,变成了勾心斗角,两面三刀的Yin险门客,一番历练下来,又进化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面上温谦恭和,内力Yin狠狡诈的一等谋士。
韩泽的人不再纯净,眼睛也没有了水晶的清明,当他知道方简是为了回护白溟的身家性命,才被迫成为太子的榻上之宾时,他为人更多了九分偏执。
原来想得到那个人,并不一定非要得到他的喜欢,只要手中握着足够大的权利,或是捏着能够威胁他的筹码,他就会就范。
方简是很久以后才意识到他养了一只狼。
九王事败,太子登基,新皇肃清敌党,大肆打杀,多年积怨,一朝报清。
方简在新皇的寝宫跪了三天三夜,又在床上被折腾了三天三夜,哀求到最后,到底还是没能保住白溟的性命,白溟的一双子女虽得不死,却永世沦为贱籍,不得翻身。
方简从皇宫出来时,人已没了半条命,他是被韩泽抱回府中的,伤愈已是七日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