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熠大吃一惊。宇文纵横出巡是大事,纵然只是在闳都附近巡查马事也需要经过充分准备,而身为太子的自己居然会一无所知。
“自然是要先看看迎接陛下的准备事项,你带路吧。”宇文熠心中虽起伏不停,却没有办法表露,淡淡吩咐。
李来顺应了一声,起身带着宇文熠一行人进了营。
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宇文熠皱起眉头,厉声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接驾这样的大事居然如此草率?”
李来顺赶紧跪倒:“殿下恕罪,实在是时间太过仓促,况且今天上午传的口谕也说,只需清理干净整齐,宫里一会自会有人前来处置。”
原来是上午临时决定的,今日一早他便出了门,不知此事也就正常了,这样一想,宇文熠心里好受了一些。
宇文熠点点头:“陛下大概什么时候驾到?”
李来顺本以为宇文熠是来做接驾准备的,听到这话也不由愣了愣,好在他世故圆滑,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臣启奏殿下,陛下今日查看各处大厩,先去了西南厩,完了便到北苑厩来。”
宇文熠算了算,若一大早便去西南厩,到这里大概就是未时。自己虽然没得诏书,但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离开,只好在此侯驾。
宇文熠进屋里休息,苏凌这才向李来顺抱了抱拳:“李管事,好久不见,你一向可好。”
李来顺早就看见了苏凌,只是不方便打招呼,此事苏凌主动过来,立刻拉着苏凌在廊道里坐下:“我好得很,老婆刚刚又生了一对双胞胎,我现在可是八个孩子的爹了。倒是你,怎么成了殿下的侍卫了。”
苏凌看看自己身上的侍卫衣服,脸悄悄一红,既不愿实说,也不愿欺骗李来顺,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李管事你好福气,嫂夫人这些可更忙了。对了,是儿子还是女儿?”
李来顺听他谈起自己的孩子,不由来了兴趣:“两个都是儿子,可要吃垮他爹。”嘴上虽然这样说,胖胖的脸上却都是笑容。
正说话间,营外一阵沸腾,确实皇帝的特使到了。李来顺赶紧丢下苏凌,起身出迎。
六十四
宇文纵横是临时起意,微服出巡,自然是轻车简从,尽量不显露痕迹。
宇文熠把苏凌安置在一处偏僻的营房里,自己带着侍卫前往数里之外去迎接。
强劲的马蹄声在营门外戛然而止,却没有丝毫纷杂的人声,纪律整齐严明。
透过斑驳的窗棂向外望去,北苑厩的人员规规矩矩地跪伏在地上,毕恭毕敬。金冠金甲的宇文纵横在宇文熠的陪同下阔步入营。
十年未见,宇文纵横似乎老了很多,头发已然泛着灰白,耳后更有一缕已经白如霜雪。额头上和脸颊上满是岁月的刻痕,四十五岁的人从面相上看去倒象已经五十好几。但高大魁梧的身板依旧挺拔,眼神犀利得如同正在高空中寻觅猎物的鹰隼,犀利得如同出鞘的钢刀。
苏凌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虽然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见自己,仍然觉得那眼光几乎要将透过厚厚的墙壁,将自己刺穿。那眼神如同嗜血的野兽般,狂暴而残忍,暴露在这眼神下,魂魄似乎正遭受着寸寸凌迟。
脸上的伤痕开始麻痒,苏凌挠了挠,却发现这种感觉不是痒,而是疼痛,锥心刺骨的疼。压迫感令他无法抗拒,不知不觉间,苏凌已经连连倒退,远远避开了窗户,重重坐在床上。苏凌发现自己其实远远没有想象中坚强,无论在面对这个魔鬼时,表现得如何冷静刚毅,内心深处,却已被无比的恐惧笼罩。十年过去了这种痛恨与恐惧,非但没有被时间冲淡,反而随着一次次黑暗而邪恶的梦境被刻进了自己的骨血。这个发现甚至比恐惧本是更令他恐惧。
不知坐了多久,门被轻轻扣响。
“谁!”苏凌被惊得一跃而起。
“小苏,是我。”一听李来顺的声音,苏凌摸摸突突直跳的胸口,过去打开房门。
李来顺带来一只食盒,里面装着一大碗米饭和几样小菜:“陛下一会要在外面举行夜宴,我就不招呼你了。”
苏凌谢过,这才感到自己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天插黑时,营中的空地里燃起了堆堆篝火。开膛剥皮的羊被架上铁架,不一会便发出滋滋声响,烤rou的香气散溢开来。
酒宴在侍卫和军士们的忙碌中渐渐安排妥当,宇文纵横随意地盘腿坐在首席,与他同席的除了宇文熠,还有一名高大结实的青年。模样跟宇文纵横有几分相似,大概就是宇文曜了吧,苏凌站在窗后,暗暗猜测。
随从们开初顾忌着宇文纵横还有些拘谨,酒过三巡,便再也顾不了许多,谈笑声,杯盘碗盏撞击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干脆唱起歌来,歌声虽不动人,却粗阔豪迈,紧接着便有人冲到篝火边拔剑起舞,火光熊熊,战士夭矫。这一幕如此熟悉,当年据守万仞关时,苏凌也会经常和将士们一起围着篝火共商大计。虽然大敌当前,不敢痛饮,到激奋之处,也曾拔剑长歌,豪情满怀。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容,充满了热情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