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杀,是名故杀,按大晟律当斩.”
“唔,若如你所言,倒真是如此.只是……”昭昇帝放下茶盏,缓缓道:“钟年此人,朕是晓得的,是个忠厚的孩子,不应如此心狠手辣.”
“父皇之意”
“大约是有人从旁撺掇,他本心非是如此,亦不想致人死地的.他是贵妃的子侄,算起来是你半个表兄,你当效石碏,判个过失杀,惩戒足矣.”
元澈悄悄抬头,瞧了一眼榻上的皇帝,只见他老眼低垂,皱纹如同岁月的刻痕般悄悄蔓延,身影藏在厚重的红黑相间的龙袍之中,往昔威严甚重的脸上厉色消去,在十数年的深宫生活中磨去了一切峥嵘棱角,乍一看不过一名将近暮年的和蔼老人.
一股寒意便自背后缓缓升起,直直沁入心中.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稚嫩,以为命运自在手心,却不料早已成为他人手中摆布的棋子,不知如何才能脱身.心中一阵惶然,只得轻声应道:“喏.”
“朕累了,你下去吧.”
“儿臣告退.”元澈匆匆行礼,小步退出毓灵斋,同门口候着的元直道别,向宫外行去,待出了丹凤门,才觉得胸中一口浊气长出.
他命轿夫先行回府,自己彳亍而行,不知不觉间竟到了李府门口.看着李府门口的一对白狮,元澈自己亦不禁讶然.
“到底还是想见上一见么”元澈不由得苦笑一声,李重明懂的那些道理,自小长于深宫的他又如何不懂,脚下白玉石板铺的大道,早已变作万丈深渊,现如今还是不见为好.
有些事,还需确认一番.元澈打定主意,转身向大理寺狱走去.
☆、第六章
大理寺狱建朝以来多用以关押官吏,Yin暗压抑,纵使现下不过未时,牢内也依然昏暗异常,只得燃起火把照明,才将这种Yin暗shi冷驱逐了一些,只不过那些不曾被火光照到的角落中,黑暗仍在蛰伏,好似所有殒命于此的怨魂仍在徘徊.
元澈并非第一次踏足这里,可这里带给他的不适感却不曾因为时间的延长而减少,反而如同寒意一般,更深的沁入了骨髓之中.
钟年住的牢房在大理寺狱之南,亦算是这牢中难得宽敞明亮些的地方了.午后日光正从窗口的栅栏中透入.
钟年一袭白色囚服,本是捧着一本韩非子正在读的,见元澈来了,也不行礼,仍坐在地上,只拿一只独眼冷冷觑他:“不知十四皇子前来,有何贵干”
元澈斥退一旁的狱卒,说道:“我已去见过父皇了.”
“哦”钟年嗤笑一声,“竟连皇帝老儿都已出声了看来我这条命是保不住了.”语气竟十分不羁,独眼中射出轻蔑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通元澈,“你可知自己已深陷泥潭我若被斩,可不是败在你这黄口小儿的手上.”
元澈对钟家少子早有耳闻,骄横跋扈非是一天,却从不见得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若是你做的,断不会留下证据待人告到御前.”
“你倒还算明白,对你说明也无妨,”钟年声音低哑,一笑更是刺耳,“我是睡了那女人.”说到此处,独目露出怨毒,恨恨道:“可却是那贱人对我投怀送抱!待我次日醒来,那贱人已吊死在梁上,更有人说是钟府的家丁放火烧了那贱人一家.”
“姑母同父亲也真是愚蠢,事情闹得这般大竟然还不明所以.”
钟年年不过及冠,明面上不过一派纨绔,仗着姑母受宠,横行霸道,为祸一方,此次终落法网,依众人之见,当属自然,但元澈看着面前这个懒懒坐着的人,恐怕是钟家一派中,除三皇子外,唯二的明白人,亦是不可或缺的智囊.钟年一死,三皇子便失了左臂右膀,亦可使钟家同元澈结怨,真是一石二鸟的良计.
他心下渐渐明了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谁在Cao纵.他虽不在京中,却Cao纵一切.
方才皇帝的目光令他遍体生寒的原因,大概也是那抹深深隐藏的轻蔑和不屑吧.皇城中的那些人,总令人错觉自己掌握了一切,最后却逃不脱灭亡的命运.
元澈正待转身离去,背后钟年又道:“提点你一句,离阮凤邪远些.”
元澈脚步略顿,终于还是决然离去.
大理寺狱外红霞漫天,离了昏暗chaoshi压抑的牢房,一切又回复明亮宽广,便如这帝都表面的浮华,若是有人掀起这一层薄薄的画屏,便可窥见其下累累的白骨和血泪.
元澈是见过的.他虽然那时尚小,却清晰的记得,母亲并不是在他出生不久病死的.那时他不过两岁,原是在院中玩耍的,听到侍女□□的一声惊叫,便急急奔回寝宫.那一瞬间的画面却是他永生不能忘怀的.
他的母亲,安安静静得躺在床上,一身素净的白,便如一朵一瞬间枯萎失色的莲,陷落在这高墙林立的深宫里.原本红润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早已没有了呼吸.
幼童怎知生死,只是呆呆的凑上前去,扯住母亲的纤手----那手冰凉而无力.
他睁大眼睛看着□□惊慌的脸色,只觉得又是惶恐又是无助,胸口是无法言说的酸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