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喜事将近,叶家张灯结彩,宅门漆新红,排场摆的到位,给足了待嫁的叶紫苏面子。
叶寻在门房那里刷了个脸,连信帖也没用上,二人顺利地缓步走进内院。
许是唯一的女儿将要嫁与莫家,大夫人难得没有拉长一张驴脸,挨着叶紫苏坐着,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连声嘱咐。
正厅四柱红色新漆,匾额翻新,一派暖色。家宴分了三张圆桌。叶老夫人、叶老爷、叶夫人和嫡出的几个孩子一桌。本该是分两桌坐,嫡出一桌,庶出一桌,但是叶老爷的姨娘着实有点多,庶子里面还有叶鉴、叶寻这种成了亲拖家带口的,一桌坐不下。最后只能折中,几个姨娘们一桌,庶子们坐一桌。
庭院雕栏,锦鲤戏水,碧池连波静。群花夜寂,一甸落英,秋近悲已临。 叶鉴斟酒,端杯遥举朝唐落示意,笑道,“平日里多亏有弟媳规束着,我弟弟不听话,还好有你在一旁跟着劝。”
“大哥严重了。”唐落浅笑,以茶代酒喝了一杯。
唐落每次瞧见叶鉴,都觉得好笑。他表面看着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实际却又好像对什么都淡淡的。唐落不知他是不是因为曾经的一些经历,给自己披了件不lun不类的外衣。
两兄弟相貌上都更像娘一点,性格却是迥然不同。叶寻想的就说一不二,要简单得多。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但唐落有时总觉得,这两人骨子里的冷漠如出一辙。
唐落远远看着正桌的热闹,不由唏嘘。叶夫人这会儿全无平日里对着丈夫的妾室和庶出的子嗣时的那种不苟言笑的冷硬强势,反倒在点滴间渗透着一位母亲的温柔。
老五还小,离开娘亲,扁着小嘴小声呜咽。大好日子,大夫人听着心烦,摆摆手,开席之后,四姨娘就把小五抱到自己的桌上。
唐落眼眸扫过熙攘的庭院,目光遥遥落到远处通明的一片灯火之间。鸦青色的重山连绵藏进蓝黑广阔的天幕里,看不真切。
唐落扭头去看坐在身旁的叶寻,却看进了叶寻一双深邃的鹰眸里。叶寻眉头蹙起,眉眼中尽是担忧。他拉过唐落的手,翻过掌心,以指尖在上点写:不舒服?
叶寻指尖划在掌心的触感如此熟悉。唐落下意识地闭起眼睛。他的思绪飘出了叶宅,飘过了京城周围连绵的群山,飞到了几百里外,在地图上不过一个黑点的村落。
那时他刚来到这里,他的眼睛还看不见,世界还一片漆黑,那时他身边只有自己以手抚摸着将轮廓印刻在心里的叶寻。
那时春日和煦,禾田反射着点点晶莹的光。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晌午休息之时,树荫下的叶寻也是这样拉过他的手在上面写字。也许并肩而坐的草丛中有花儿吐蕊,也许抽枝的柳条正舒展着弯腰亲吻溪水蘸shi柳梢。
怎么眼睛明明看得见了,心里一扇窗却合上了呢?
唐落没有回答叶寻,反手欲在叶寻掌心写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爱我吗?
一不小心就是送命题。可是唐落却只来得及写了个你。
宋氏以锦帕掩口笑道:“三弟媳家远,看来还是不大习惯京城,吃家宴也闭目养神。来日大嫂带三弟媳在京城的夫人圈子里转一转,三弟媳也就不怕生了。”
唐落心下一怔,宋氏是如何知道他家远的?叶寻的行踪一事关乎叶家生死局,从叶家得知的可能性极小。猜的? 或者,宋氏调查他?
唐落心脏剧烈地跳动,心里不安越发浓烈,有什么事情将要破土而出。念头萌发,却又被笼罩在迷雾里,看不真切。
唐落垂眸微笑,也不看她:“大嫂想多了。不过是怀着身子,前几日又受了冲撞,身体有些不适罢了。这倒也怪不得大嫂,个中滋味,等大嫂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婚后两年无子,一直是宋氏心里的一道疤。就这么当着面被唐落挑破,宋氏的锦帕拿起,又放下,连续两三回。宋氏不由得哀怨地看一眼叶鉴。
叶寻想起这女人伙同顾伊一起折腾自己媳妇的事儿,心口一股火气熊熊蹿起,筷子朝桌上一掷,看着宋氏冷冷道:“落落平日事多,不必大嫂清闲,还是不劳大嫂费心了。”
叶鉴冷漠地瞥一眼宋氏,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宋氏想挤兑唐落不成反被叶寻嘲讽,讪讪闭了口。
唐落侧身朝叶寻肩颈处靠了靠,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们吃,我想去小解。”
他二人并无甚出格动作,举手投足间却尽是亲密,看的宋氏心里一阵泛酸。
叶寻闻言便要起身,唐落连忙按住他肩膀,这次没有压低声线,“我自己去就成了,你留这陪大哥喝酒,别扫了大家兴致。”
叶寻握他放在肩上的手拍了拍,垂眸想了想,朝叶鉴道:“大哥,找个你身边伺候的小厮陪落落去东司,他自己一人去我不放心。”
叶鉴笑着点头,“这是自然。大哥给你安排个靠谱的。你们那边伺候的人手够吗?怎么弟媳出门参加宴会身边连个下人也没有?弟媳不说你还不懂吗?这要是出点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