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加一个整日藏在兜帽里透着鬼气的人么,他这般想着,便定下了心缩回了车里。
其实,白嘉那话说的虚虚实实,大陇朝虽算不得风调雨顺,但百姓还算能填个温饱,以打劫为生的土匪兴许不多,可俗话说的好,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这一骡队,满满当当的货物,招摇过市的在人前晃,还真能不招人惦记不成?当然,这次来的三人,是出了上粼县就坠上的,之前一直没找着下手的机会,便跟出了这般远,想来,求得必定是命,白嘉用脚趾头想都知晓这是谁人的手笔。黄二半确实曾打过请镖师的念头,不过待他亲眼见着本该人头落地的姐夫好端端的站在他跟前后,就省下了这份银子。
不怪黄二半如此草率,试想,能劫法场的是个常人么?当初,便是钱儿和锭子也未有这般信心,虽然嘴上央着白嘉想法子,心里却是不报希望的,哪知,事情就这般成了。如今这人,在几个知情人眼里,那就是能用来镇宅辟邪的。
脖铃声声骡蹄踏踏,一轮轮的日夜交替中,一行人翻山越岭一路风餐露宿的过来,在秋末冬初之时,终于抵达了边塞南宛。
南宛指的是坪宛南部,包括一郡一省,以齐达山脉为界,分南北,南是南宛,北是北宛,是蛮夷十八部落聚居之所。整个坪宛,南宛气候相对干燥,土地也贫瘠,地域却是最广,北苑虽是富饶,可地域太小,为了多吃一口饭,小部落间常有纷争,这打着打着,火便延伸到了和南宛紧邻的陇朝。于是接下来,在陇朝边军的反扑与蛮夷部落的联手进攻下,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南苑几乎是一天一易主,直到蛮夷自己受不住这连年的战火,被迫退回了北宛,这一大片空下的土地才被正式纳入了陇朝的版图,由于地广人稀,在立省的同时又立了郡。
无花郡,位于南苑最北端,是陇朝新的边防线,说是郡,其实就是个扩大了数倍的军营,庞家被发配之地,便是此处,说白了就是充军。上粼县的衙役一进了南苑,就把人交割给了地方衙门,之后还得由地方衙门再次押解去无花郡。这下子,随行的一行人抓瞎了,无他,语言不通。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碰见一张嘴便是叽里咕噜一通鸟语的,能识字说书面语的,竟是面儿都没瞧见,比划了半天,愣是没打听清楚再次押解的具体日子,把几人愁的不行,这人生地不熟的,往后可咋办?
“早知是这番光景,便该托了那衙役把里头打点好了再走,真是大意了”,王大善蹲在骡车旁懊恼的不行,也有些迁怒那几人办事不地道,走的太麻利。他却是不知,这一路过来,他们一行给人的印象就是有本事的,所以,这么点小事自然就给忽视了。
黄二半倒是不急:“这偌大的南宛,要吃要喝,总得会有买卖,这有了买卖,四方皆会有客来,这客人多了,难不成都各讲各的?”
“哎呀,你瞧瞧我这脑子,怎得没想到这茬”,王大善一拍脑袋,笑了。
黄二半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再说,之前不是没遇过么,看来,这南宛真真是个蛮荒之地”
于是几人一商议,留两人原地守着,其他人赶着骡车去集市找人。
40
从富庶的上粼县一路往西,绵山葱翠被苍凉荒茫一点点取代,潜移默化间,这舟车劳顿的苦日子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难捱,直到迎来了南宛的第一夜,一行人才发觉,世间竟还有如此炼狱之地,明明已是初冬,这白天依旧酷热难当,可等日头一落,气温骤降,只觉一下就进了寒冬腊月,众人一时不查皆中了招,个个裹一床棉被拧一把鼻涕,瞧着可寒碜了,唯一没被祸害的,只有白嘉和黄猴儿。
此时,客栈的厢房内,庞老爷子捧着水杯,哆哆嗦嗦的打着颤,忧心道:“元宝和刑老那,不知会不会挨冻?”
“老爷尽管放心,木哥儿说了,咱既然塞了银子,牢里头就管棉被和火盆,冻不着的”,锭子接口道。
木哥儿叫木暮,是今儿从市集上淘来的,本地的一个小伙儿,南来北往的话都能说上一些,在这一片也吃的开,被二舅爷出高价雇了一月。
“那就好”,庞老爷子喝了口热水缓了缓,自他进了南宛,不用避人,心里可舒坦了不少。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黄二半和王大善前后脚携着寒气进来,庞老爷子连忙起身:“怎样?”
黄二半掀开毛大氅,露出小百真那张蜡黄的小脸,庞老爷子忙心疼的抱到怀里,搂着轻拍。这孩子原是要收监的,只是年岁毕竟太小,折腾不起,众人商量后想试着把人赎回,奈何一个转身衙役走了个利索,继而又发现语言不通,连个主事人都寻不到,兜兜转转了好半天才磨蹭到了现在,好在事情到底是成了。
王大善他婆娘王刘氏端起一直煨着的米糊,凑过去说:“小少爷也该饿了,得给他喂些吃食”,这女人先前也是在庞家老宅当差的,膝下只有个九岁的丫头,原就是稀罕儿子稀罕的紧,自然对着主家的少爷万般尽心。
瞅见怀里的幺儿张着嘴冲着王刘氏‘咿咿呀呀’的,庞老爷子只得撒了手,转而看向黄二半,没头没脑的问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