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摸不清缘故,顶着头上的纱布,乖巧行了个礼,“皇祖母。”软糯糯说道。
她的声音本就清甜,再加长得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澄澈见底,实在是如年画上的娃娃一般,可这样的天真烂漫下,包裹着的那颗心却实在是……
太后沉沉叹出一口气,道:“你知道你英华姑nainai吗?”
英华公主,先帝一母同胞的嫡妹,早年丧偶,悲恸之下,带发修行,住进了法华寺旁边的翠湖山玄清观中,数十年不曾与外界相联系,唯有年节下,皇族子嗣到观中跪安问礼。
十公主年纪虽小,却也听丽妃提起过这位姑nainai的。
只是在丽妃的口中,说起这位姑nainai,用的是嗤笑的口气:不过是京都住不下去了,才跑到深山老林里躲着!
可这话,十公主自然不能同太后提起,更何况,这个时候,太后一脸肃然,忽的问起她这事,到底有何意义。
不由绷了心弦,十公主点点头,“知道,去年大年二十九那日,我还和皇兄皇姐们一起到玄清观给姑nainai问安。”
“威远侯府做的是贩卖人口的生意,伤天害理,实在天地难容,眼下虽已得到应有的惩罚,可到底民心难平,你母妃,当年又是为了保住威远侯府的秘密不被揭晓,设下局陷害梅妃,以至于梅家上下数百口人命枉死,梅妃和你皇长兄更是无辜喊冤,命丧黄泉,这些孽债,终究是要还的。”
自从丽妃和威远侯府出事,太后下令,在她面前,一句不许提起此事,就是怕她难过伤神,受不得刺激。
这些,她虽小,却是知道的清楚。
可现在,太后怎么自己个和她提起这些话了?
十公主一颗心,猛地紧紧一抽,缩在衣袖里的手,将丝帕死死捏住。
“哀家知道你心里难过,知道你是好孩子不哭不闹是怕哀家跟着你费心,可……可你体恤哀家和皇上,哀家也要体恤你,从明儿起,你就去玄清观陪你姑nainai几日吧,替威远侯府和你母妃抄一抄金刚经和大悲咒,也算是超度超度他们,免得到了Yin间,魂魄不宁。”
十公主一张嫩脸,顿时就白了。
错愕的看着太后,半盏茶的功夫,才后知后觉回过神,“皇祖母?您让我去玄清观?”
震骇之下,声音抖得不像话,再无半分在顾玉青跟前时的从容镇定。
太后点头,“哀家总要成全你为丽妃和威远侯府尽尽孝心,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是,可终究是你的母妃,是你的外家,为她们超度,是你该做的本分。”
“放心你,你父皇那里,哀家会替你周旋,他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哀家也保证他不会拦着你。玄清观那里,你尽管踏实住着!”
十公主顿时只觉体内有血气横流,刚要张嘴,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上来,两眼一翻,倒头栽了过去。
太后凉凉瞥了她一眼,“带下去吧,也不必等明儿一早,收拾收拾,让人送过去吧,没有哀家的懿旨,不许出玄清观半步。”
太后的命令发出,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传到了慧贵妃处。
慧贵妃正端着一盏热牛ru一口一口喝,闻言顿时一愣,“好好地,怎么就发配了她到玄清观?那地方清苦凄寒,她从小娇生惯养,哪里住的下。”
丽妃和威远侯府纵然可恶,可十公主到底才六岁。
顾玉青那里的事,慧贵妃跟前的婢女原是怕扰了她安胎,不打算告诉她,可眼下,却是不得不说了,“十公主殿下在顾大小姐喝的汤药里投了腐蚀之物,若非顾大小姐命大,吉人自有天佑,那碗汤药恰好泼洒出去……”
婢女话未说完,慧贵妃怔住的脸一瞬间冰冷下来,“你说什么?她给阿青投毒?”
婢女点头,将今日在顾玉青处的事,一字一句说给慧贵妃听。
慧贵妃的面色,Yin沉如铁,手中盛了牛ru的碗在一侧炕桌上重重搁下,碗底处ru白的汁ye,飞溅而出,洒在桌面。
“敢对阿青下手,真是不知死活!把我当成死人也就罢了,也不看看太后对阿青的看重,就算是皇上病了,也不见太后如此上心过,阿青这一遭,太后从头到尾守着,这份用心,可是将宫中所有人比了下去,她……”
哼的一声嗤笑,慧贵妃眼底有寒光迸射,“打听一下她要坐哪辆马车出宫,让人给那马车换一个沉一点的轮子。”
婢女会意,当即执行。
沉一点的车轮,自然会在地面压出深深的沟壑,眼下年光将近,正是那些无银钱过年的人蠢蠢欲动之际,她又是年幼公主,更何况,还有那样一个声名狼藉却坐拥金山银山的外祖父。
半路遭歹人抢劫报复,实在不是什么罕事。
命令下发下去,又有宫婢重新端了热牛ru上来,慧贵妃伸手接了,送至嘴边小喝了一口,手掌摩挲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面上带着淡淡笑容。
及至傍晚,太后正用晚饭,就有宫婢一脸急色,匆匆打起帘子进来回禀,“娘娘,不好了,十公主的马车,半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