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五 开始和结束</h1>
千秋坐上青木的副驾时,脸上的红晕已退了干净。她的双眼无限明亮,根本不像喝醉的人。
青木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搭在变速杆上,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小指上戴着一只方形戒指。
这双希腊雕塑般的手,设计过许多享誉世界的华服,也包括千秋穿在身上的这一件。
“谢谢你。”千秋靠在座椅上,嘴里说着感谢的话,眼神却瞟向窗外,“我的助理说,你把汇过去的款都退了回来。”
“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青木笑了笑,故作轻松地答道。
“我的生日早就过了。”千秋无声地笑了,“舅舅的礼物,好像总不及时啊。”
其实,青木并非不记得她的生日,反而是故意错过。
千秋十六岁的生日宴,他曾经送过一份礼物,惹来了白石夫人的不满,也给她本人招来了未曾预料的难堪。
青木至今都记得,那天经过衣帽间,听到白石夫人严厉地斥责:“你怎么说也是认祖归宗了。白石家的女儿,除了勾引男人,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从门缝里看进去,洁白的头纱被扔在地上,千秋站在等身镜前,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白石夫人压低了声音,目光却是恶狠狠的:“不管怎么打扮得像个千金小姐,你都是个冒牌货。就像那个生下你的女人,爬上多少有钱人的床,都是个下贱的陪酒女!”
在青木的记忆里,姐姐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愉快地叫他“阿弘”。
可在那一刻,看到她眼神的凶狠,听到她言语的恶毒,他才真正明白,这场婚姻如何地改变了她;而千秋的出现,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年,青木送给千秋的,是一套婚纱。
由他亲自设计,亲自挑选衣料,世间仅此一件。
“天使新娘”款式简洁,珍珠白的锦缎,透明的蕾丝肩带,下摆点缀着轻盈的羽毛。头纱长长地飘逸垂下,两侧系在手腕上,展开的透明轻纱,刺着Jing美缎花,中间花蕊由水晶珠镶嵌而成。
千秋收到后,眼中的惊喜掩饰不住,很快就去衣帽间试穿。
白石夫人微笑道:“我去看看那孩子,她没有穿过婚纱,怕她不懂。”说完,便制止了女佣,自己紧随其后,踏上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白石光义最爱展示母慈女孝的和谐场面,自然喜笑颜开,连葵斗也很欣慰。
只有青木察觉出不对,借口去二楼的图书室,却停在了千秋的衣帽间前。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千秋如此狼狈。也是从那以后,凡是送给她的礼物,青木再没有摆出过多大的阵仗,甚至连她后来过生日,也极少去参加。
他也曾和姐姐提过:“那孩子没有做错什么。你有怨气,还是别发泄在她身上。”
然而,一直对他很好的长姐,忽然变了脸色,狠狠道:“你也要站在他们一边?你也要来欺负我?”
青木是个讲理的人。但他十分清楚,在什么时候,讲理是没用的。
他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对那次所见守口如瓶。
不知为何,青木总觉得,那天千秋知道他在门外,所以自始至终,都不曾抬起头;但他从没问过她,她也一次都没有提起。
今年她的生日,他也打算像前几年一样,安安静静地过去。至多是一句问候,加上一个看上去不甚用心的礼物。
可他改变了主意。
当他在纽约时装周,看到今年高定秀上流行的暗夜蓝,不禁想象着,这一身夜蓝色,穿在千秋身上,应该多么合衬。
事实如他所料。千秋穿着他设计的“暗夜繁星”,如同藏身山间的仙姬,只在深夜的星空下现身。
青木的余光扫过她,若无其事地问:“生日过得好吗?”
她似笑非笑地答:“过了二十五,衰老来得总比人想得快。”
“明明是个小姑娘,倒同我说起衰老来了。”青木苦笑一下,“你要是老了,我恐怕得入土了吧。”
“舅舅不一样。”千秋嘴角挂上应酬时的微笑,“风华正茂,黄金单身汉。”
其实,她二十五岁的生日过得并不差。
借着搜罗展品的名义,她乘着私人飞机,同阿凉飞去lun敦苏富比。为期一周的旅程,只有一天是在拍卖行度过,其余便是四处游玩。
在摘星楼的观景台俯瞰lun敦全景,在格林公园的金黄大道牵手漫步,在巴罗市场品尝特色美食——在旁人眼中,他们就是一对结伴旅行的情侣,混杂于世界各地的旅客当中,享受着平凡又珍贵的快乐。
但是这些,她不会和任何人说起,青木当然也不知道。看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是白石小姐邀功心切,生日也不在家庆祝,就知道跑出去为财团的年度展会奔波。
“你把烟戒了?”青木明知故问,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是啊。”千秋点点头,“快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