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海上花(七)</h1>
简烨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支支吾吾半天:“后来呢?”
汪楚徽笑了笑:“后来我们就分散了,直到那天宴会,才第一次遇见。”
他依旧觉得其中另有蹊跷:“那你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不想把无辜的他牵扯进来。”汪楚徽拉着简烨的手,“求你不要说出去,免得横生枝节。”
不知为何,面对她的恳求,简烨竟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天忽然飘起小雨,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细雨,汪楚徽颇为怀念的说:“上海的冬天和宛平不同。宛平一到严冬,外面总是鹅毛大雪,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雪白。小孩们总是喜欢不顾大人的管教,跑到外面堆雪人、打雪球。上海没有雪,却又shi又冷,一点也不好。简先生去过宛平吗?”
简烨摇头:“没有。”
汪楚徽笑着说:“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一趟,宛平真的是个好地方,只可惜小时候的我不懂。”
简烨送汪楚徽出门,在门口与她道别,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谁都没注意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群小孩。
那群小孩全部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衣裳,蜡黄干瘦的脸颊全是泥灰,头发丝粘成一撮,乱糟糟的理不开。谁能想象得到,在繁华耀眼的上海,竟然还会有人穿不起衣裳,甚至没能洗脸洗头。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小孩突然窜了出来,手里攥着两只臭烘烘的鸡蛋,显然是刚从鸡窝里拿出来的,蛋壳上还粘着鸡屎和几根鸡毛。小孩站在离汪楚徽不过一米的地方,看着汪楚徽,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鸡蛋丢了出去。鸡蛋直接打中她的头,蛋壳挂在她新做的头发上,蛋ye顺着浓密的黑发往下滴,落在狐皮围脖上,狼狈又滑稽。
小孩们的计谋得逞,迅速跑开,跑走后,还不忘回过头冲汪楚徽做鬼脸:“汉jian,大汉jian。活该被鸡蛋丢,哈哈哈。”
路上的行人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个个交头接耳,掩口而笑。
简烨终于反应过来,动身去追,却被汪楚徽一把拉住。她根本无心去管身上的污秽和周围的人对她的嘲讽,只能克制住自己崩溃的情绪,用颤抖的双唇,平静的说:“算了,别追了。”
汪楚徽上了车,离开人们的视线范围。车开走很久了,大家对刚才发生的事兴致还没消减,继续幸灾乐祸,议论纷纷。
因为有心事,当天晚上简烨怎么也睡不安稳,再睁眼时,已是清晨。
窗外的天麻麻亮,整个上海都雾蒙蒙的,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大路两边支着的几个早点摊。白发苍苍的老妪在卖早点,身影忙忙碌碌的,也没有几个人坐下来吃。
简烨起身洗漱。一泼冷水打在脸上,整夜的倦意随水流去,人也清透不少。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起来,他突然有些想吃楼下小摊上的馄饨。
卖馄饨的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妇人,听说她中年丧子,老年丧夫,如今一个人生活。简烨坐在老妪简陋的小摊前,看着老妪不停地忙活。老妪年纪真的太大了,老到布满皱纹的双手在忙活时,止不住的颤抖。行动也十分缓慢,只备好了豆浆油条,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开,点的红油馄饨也下不了锅。
老妪看着炉子里的火,无聊的和简烨唠嗑:“小简,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晚上想了些事情,压根没睡。”
老妪了然的说:“女人?”
简烨的心思一下被老妪猜中,一个大男人,竟然脸红起来。他傻乎乎的说:“一个很好看、很伟大的女人。”
老妪听到好看两个字,想到了什么,遗憾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说到好看的女人,有谁能好看过那位早就不演戏,享受荣华富贵的电影明星。想当年我的老伴还常常夸她,只可惜却是个不要脸的下作女人。”
老妪显然是在说汪楚徽,因为全上海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被人这样形容的女人。若是以前,他也会跟着老妪附和,叹一句商女不知亡国恨。可现在简烨没有办法附和,但他也没法反驳,毕竟真相没人知道。简烨只能不搭话,催促老妪快些上馄饨。
等到热气腾腾的红油馄饨上桌,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赶着上班的人行色匆匆,电车路过发出声音,提醒人们‘车来了,车来了,快点上车’。人们收到暗示,开始追着电车跑。太阳爬上云端,地上卖报的小男孩悠闲的叫卖新出炉的报纸。日复一日的清晨,如同往日一样安宁祥和。突然所有人都听到‘砰’地一声响,卖报的小男孩和周围的一群人躁动起来。小男孩瞧清发生什么后突然兴奋,像是得了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手里扬着报纸,边跑边喊‘号外,号外’,叫喊声打破了其他地方看似美好的早晨。
他似乎想把上海所有繁华的地带跑遍,要将这个消息传遍上海,甚至整个中国。男孩从远处跑来,风吹散他激昂的话,听不清男孩在说些什么的过路客一把抓住他,问道:“大清早的,你瞎叫些什么。”
小男孩使劲挣脱过路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