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经年,记忆里还是个孩子的那人,也终是长大了。
世上除了人心,便是缘分最难以捉摸。
今日是怎么了,方雨亭与他谈的全是袁小棠,这回袁小棠又要与他谈方雨亭?
像好不容易拿所有积蓄买了一串糖葫芦却舍不得吃只能一点点小心舔舐的孩童。
倒是与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袁小棠奇怪自己是怎么回事,心头一跳就打开了戚承光的手,笑笑说,“没事,舔舔就好了。”
小亭子当了这么多年锦衣卫,狠起来也是杀人不眨眼的,行事干脆利落毫无女人的拖泥带水,这才能年纪轻轻就做上了北镇抚司的总旗。
戚承光倒也神情淡淡,收回手拿巾
袁小棠这边说服自己默认了二人的“奸情”,方雨亭和戚承光却是浑然不知。
戚承光似是预料到他会来,盯着少年手中的酒坛子似笑非笑,“找我喝酒?”
戚承光一怔,神色顿时有些古怪。“方姑娘为人挺好的。”
袁小棠正寻着位子坐下,没见到那人眼底熠熠流光的柔和。他摸了把下巴,琢磨着开口,“小光,你觉得小亭子这个人怎么样?”
一直身处自我封闭的内敛世界,虽然从来不说也不承认,但戚承光确实很喜欢与袁小棠在一块的感觉。
该是对他的,而不是袁小棠。
说罢伸出红嫩软舌将嘴角渍迹一舔,卷过酒液就吞入喉中,面色讪讪没敢抬眼瞧那人。
“到时候还要跟着她,叫我一声大哥呢!”
戚承光却只笑笑,什么都不语。
等待着那人的拯救。
袁小棠松了口气,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方雨亭的毛病,说罢渴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醇香留味不由砸了咂嘴,转眼瞧见戚承光那很是令人看不透如密不透风城墙般的眼神,他有些茫然,“怎么了?”
他向来循规蹈矩不近人情,从不会讨人欢心,有时更是死板得无趣。因为样貌和洁癖被人暗骂娘们兮兮,又因为冷冰冰不爱说话被暗骂哑巴,被冤枉也只抿着嘴不愿辩解,所有喜怒哀乐都藏在心中从不与人分享半分,活生生的一个闷葫芦。
袁小棠想,这可能是唯一一件让他欣慰的事了。
只是方雨亭不打算点破。
生怕一个放肆,就挥霍尽了毕生的甜意。
那般朝气,那般明亮,挺拔如松,灵秀如水,眉眼舒展开,是他梦中描述不出的艳俦无双。
连一个永远蜷缩于地底的阴郁囚徒,也会被这样鲜灼的热情烫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步步后退,却又希冀贪恋着那些微的暖意,小心翼翼地等待着,等待着那人的靠近,等待着那人的触碰。,
虽说是心有不甘,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那两人在一起
戚承光伸出手,替少年抹去嘴角残留酒液,温热指腹带着行军多年的老茧,与肌肤一触便叫袁小棠坐立不安暗生酥痒,头皮几乎是在顷刻间就阵阵发紧,叫他喘不过气。
多少红豆馅,撒多少细碎花瓣,方雨亭一一照做,比起在袁小棠面前的张牙舞爪毫不掩饰,倒是乖巧顺从娴静良淑不少。
他还能得了一声小光“大哥”,也算是慰藉平生。
他嘀咕着,“等你以后娶了小亭子,有得苦头要吃”
漫不经心地,她和戚承光聊起了两人间的共同话题,说她进入袁府后与那小子的点点滴滴。
痛苦而又幸福。
这个奇迹啊
袁小棠回想起往事时,总说从不与人交往的小光居然答应和他做朋友,简直是个天大的奇迹。
像他这样糟糕的家伙,居然会有人愿意接近,大大咧咧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儿时尝鲜,袁小棠只闷了几口浊酒,就被刺激得咳咳直呛,吐着舌头噙着泪说不好喝。
是他再见时不敢相认的模样。
也不错。
仿佛只要与这个行走的太阳待在一块,就能被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所有耀目阳光融化,融尽当作铠甲的每一寸冰凌霜雪。
戚承光长他许多岁,年幼时就样样比他强,袁小棠逞强又爱较劲,从不愿叫他戚大哥,小光小光地追在屁股后头喊,一喊就喊了好多年。
听着屋外那忿忿的砍柴声,她想着小棠还是这副小孩子脾性,不由摇头偷笑。两人说是兄妹,可相处下来更像是姊弟,大抵女孩家向来早熟,比起意气用事的少年郎多了几分敏锐和沉稳。就像情丝乱如麻中,当局者迷的,她置身事外反而能看得清。
不像他。
戚承光听得认真,有时说至会意处,两人更是相视而笑,撞见袁小棠眼中,自然是把他这个朋友又排除在“二人世界”之外了。
永远带着几分不见天日的苍白清冷。被父亲训斥没有丝毫活气。
夜间,袁小棠提着一壶酒去书房寻戚承光,打算提点提点自己这个未来的妹夫如何讨女孩子家欢喜——虽然关于这方面,他从未有任何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