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棠自大梦中冉冉苏醒时,眨了眨如帘垂落的纤长眼睫,透烟般的迷恍视线中望见的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红缎捻金软帐,还有床前那,满面沧桑薄凉的男人。
“醒了?”
出语的是一道干哑钝涩的声响,听得袁小棠耳朵一颤头皮发麻。
他抬起头,看见那人胡茬青黑衣冠不整眼底血丝浓厚的模样,不知袁笑之是不是寸步不离地守了他一夜,心下倒是有稍许愧疚。
“爹?”
少年褪去了张牙舞爪的戾气,软软踟躇喊了声,袁笑之却始终森然看着他,没有半分动容,也不知在为何生气。
“醒了?”
袁笑之摸了摸袁小棠出了一宿冷汗的额头,热度因着照料降下去不少,手下触感温凉细腻。“既是醒了,我便叫大夫过来。”
袁小棠心下存疑,只觉袁笑之这态度着实古怪,说是关心,眼底却没半分温度。可若说迁怒,瞧那人的神色又似是有些舍不得。
这般不冷不热的,不仅袁笑之不好受。
他也不好受。
少年抿起唇,看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提着个药箱子,不时挑开缠绕在画栋上的纱幔,快步走来,神情半喜半忧。
“夫人可终是醒了啊!你没看见老爷快急成了什么样子”
袁小棠当即呆住,不知自己这稚嫩模样哪里会被认为已嫁做人妇。“夫人?老爷?!”
立在一侧的袁笑之这才想起昨日冲击下一时忘了解释二人身份,不过如今再提倒是有些小题大做,大可不必。
老大夫笑眯眯地又为袁小棠诊了下脉,半晌松开,摸摸髯须神色高深莫测,“脉象来看,夫人风寒已退,只是毕竟体质特殊还需再卧榻休息几日,才可恢复元气下床走动。”
他转过头,瞟了瞟袁笑之,凉凉开口,“不过夫人底子再好,恐也是经不起大人这般折腾。祠堂此等Yin冷之地,大人以后还是少让夫人去了。”
虽不知这误会的前因,可袁小棠听到这话还是咧了咧嘴,极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跪祠堂跪得他都快对先祖不敬了,鬼知道那二十多日他是吊着怎样一口气硬生生挨下来的。
和袁笑之赌气,从来都是他吃亏。
袁小棠忿忿不平地想,下回他定要让袁笑之不得安生,而是自己一个人戚戚冷冷地受苦。
“胎儿如何?”
冷不丁的,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袁笑之突然出声,惊得袁小棠心头rou一跳。
什么胎儿?
少年一脸茫然地抬头,不知袁笑之在说什么,府上哪来的怀有身孕之人?
可不知脑筋一转想到什么,袁小棠脸色忽的一白。
莫不是
爹续弦了他就要有后娘和新弟弟了?!
极度的恐慌和惧怕争先恐后地钻入了少年体内,叫嚣着占据敏感纤弱摇摇欲坠的每寸神经,让他身躯发紧,死死盯着袁笑之似是质问似是愤怒似是战栗。
无言间满是暗浪汹涌。
“胎儿无碍,老爷可放心了。”
当初匆匆进屋他还以为躺在榻上的是府上的小少爷,可没想一摸这脉象不对啊,喜脉啊!再看身旁那老爷暗自焦虑的模样,心里这关节就打通了,原来是对夫妻。
做大夫的,这大千百相见得多去了。老夫少妻,两个男人凑一块过日子的,在他眼里算是稀松平常。
年纪愈长,愈爱新鲜朝气的事物。人都这样。男人都这样。
他懂的。
想及此,大夫打量着二人的笑容便多了分意味。“夫人既已醒了,老朽有些话还是同大人说清楚为好。这男人生孩子不比女人,产道本就窄,要是前期准备不善,这遭的罪可会让人痛不欲生,失血而亡。”
袁小棠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男人生孩子?谁?
心头似泛过一道无声苍澜,掀波翻浪,却让他死死压了下去。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仿佛只要一被真相攫住,便能叫他万劫不复。
“老先生有话直说。”
袁笑之依旧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却弯下身子拱了拱手,态度算得上敬重。
“还请老爷多担待些,时常替夫人开拓产道,这前三月嘛,至少五日一次,中间六月至少三天一次,最后一月千万得记住一日一次是万万不能缺的。多些更好!”
老头子笑得诡异莫测意味高深,看得袁小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耐不住性子直接疑惑问出了口,“开拓产道?”
老大夫捋着胡子神色正经,谈起房事犹如谈起药理,“这交合吧,过少则阳火炽旺,过多则肾气不足,顺其自然恰到好处,对己对人都有利。更何况太Yin乃是大补宝物,孕期间不必避着房事咳咳,我这意思你明白吧?”
袁小棠懵懵摇头,背脊攀附上毛骨悚然的骇栗,直觉这老头的话里有哪不对劲。
大夫无奈剜了他一眼,“老夫这话意思是说,你得靠你家大人时常开拓后头,到了日子才能顺利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