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夕同琅耀离开茶馆后,心里还牵挂着那奇怪的、仿佛是真实的故事——宋夕觉得这是真的,比两百年前的故事,听起来真多了。
佑将军是真实存在的人类,人人夸赞的大将军,话本里也要为人民战死的大英雄。
人可以不信妖的存在。可宋夕自己便是妖,虎妖伤人,虎妖也伤妖,他自己亲身经历,再明白不过了。
他转头刚想同琅耀讲再去寻那说书人,却看见河里飘满花灯的景色。花灯飘得很远,夜色又深,突然下起雪来。
树下人影绰绰。
琅耀举着手为宋夕挡雪,眼睛被花灯映亮。宋夕化出一朵花来,使了点法术让它变亮,变成花灯那般合适浮在水上的模样。宋夕的花小小的,像他本体的样貌。
“耀耀。”宋夕把花递给琅耀。
琅耀接过,盯着看了许久,最后揣进怀里,随后又盯着宋夕看。
“怎么不去放掉?”宋夕问。
“不放,小夕漂亮,我要自己留着。”琅耀低头,靠近宋夕亲了他一口。
宋夕笑了,想起小时候会将他的花全藏起来的小毛团儿,太阳出来了还要晒晒,结果最后全晒成了干花。
两只妖牵着手沿河畔走,也不说话了。宋夕琢磨半天,还是想去找那说书人,便又回到茶馆在的那条巷弄里。
茶馆消失了。
却多出一座佑将军府。
宋夕明白事情不对劲,转身要拉着琅耀走,琅耀却不见了,他怎么走也走不出这巷子。
将军府门前突然有两人凭空出现,一个长胡子老人家,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全都穿着道袍。
长胡子老人家对那小娃娃说:“你尘缘未了,便再待些日子吧,虽然我们道士也不是不能入世,只是你亲人尚在,又不是非得跟我这老头子一块儿,饭也吃不上”
“你说够没有?想我走我便走,说那么多作甚!”小娃娃气冲冲地吼了那老道士,扭头就去敲那将军府大门。
敲了几下,听到里头有人应了,才回头和老道士说:“你走罢,师祖我替你找,我晓得他长什么模样。”
“你真的晓得?”老道士手有些晃,他已老去,等不得几年了。
“你忘了我是什么了?”小娃娃说着这话,颇骄傲地仰起头。
“好沅沅,师父等着你,带师祖回来。”说完这话,老道士往后退了两步,人影便消失了。
开门的是将军府的管家,倒是个和善人,看见小娃娃,还问他是不是走丢了。
“我是来寻亲的,”小娃娃抬起头,眼睛里泛出泪来,“我娘是佑永岚,她曾说过,有个弟弟叫永奕。佑将军是我亲舅舅!”
小娃娃就这样进了府。佑将军以为自己姐姐早些年远嫁他乡,过得不错,却没想到今日迎来亲姐的儿子,他姐姐已不在人世。
佑将军搂着这小娃娃,照料他吃住,问他叫什么名字,小娃娃答:
“师父给我起的名字,我叫沅沅。”
佑将军接着问师父是谁,沅沅答:
“师父就是师父,师父说我亲人尚在,便走了。”
佑将军若有所思。
所幸沅沅长得像佑无奕,又有其母亲留下的长生锁,佑无奕不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于是揉揉沅沅的头,让他留了下来。
宋夕觉得自己就像坐在最好的位置上看戏班子演戏一样,这幻境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观者。
只是为何他能看到这些呢?
幻象突然一闪,那名叫沅沅的小孩儿咻地长大了几岁,冷着脸抓着佑将军的手臂,不让他出门。
“那能吃空一座城的能是寻常老虎吗??狗皇帝让你孤身一人前去,这摆明了是要你死!”
“沅儿,不可胡说。”佑永奕将小少年拎起来抱了抱,然后放下他。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你不准走!”
“沅沅,听话。”
佑永奕背上长枪,牵着马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府邸,转头就走了。
小少年知道自己舅舅的执着,不去追着拦了。他攥着拳,似下了个决心,然后走回房间,变成一只貘。
这是一只梦貘。
梦貘开始施展它的天赋神通,一道银白色的幻光罩在它身上,开始转动,然后倏得射出,穿墙而过直直投入佑永奕的怀中。
佑永奕似有所觉,突然停住,掏出怀里一道符包,那是沅沅刚来时画给他的,说是保平安的小符,但沅沅画得奇形怪状的,倒像是什么动物,佑永奕只当哄小孩,也认认真真带着。
佑永奕将那符包挂在了脖上,拢进衣襟里,随后便出了城。
幻象突然成沙散去,迷得宋夕睁不开眼睛,恍惚间他看见一人穿着黑衣,眉间一道红痕,冷冷地笑着,随后化成一只虎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