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苦烨带的什么路,这一路行来雨势渐小,落在身上不过微微濡shi了衣衫。脚下原本是泥泞的山路与硌脚的碎石,不知从何时起,就变成了平整的石阶。
两侧的景致原本模糊在山雾下,看不真切,但当陆文徵踏上石阶的一瞬,周遭像是湖心坠石荡起阵阵涟漪,紧接着仿佛拨云见日一般,身侧淡色的山花变得清晰可见,粉白花朵团团簇簇连成一片,压低了枝头。
未过多久,陆文徵便随着苦烨走到了石阶的尽头,一座山间别院赫然立在眼前,只见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的空地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陆施主,我们到了。”苦烨说道。他话音刚落,就见大门被缓缓打开了半扇,从中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脑袋的主人是个年幼的童子,面容白净讨喜,他看到门外的人是苦烨,立马笑弯了眼睛,一下从门内蹦了出来:“我道是谁,原来是老大回来啦!”
苦烨戳了戳童子的额头,笑骂道:“真是没规矩,我教给你的怕是全忘了罢,没看到我今天带了贵客回来吗?”
那小童闻言正了正神色,双手合十向陆文徵行了一个佛礼,又规规矩矩地说道:“施主好。”只是小童年纪尚幼,又非是僧人打扮,这样的礼节倒显得有些不lun不类。
“罢了罢了。”苦烨无奈道,“陆施主,我们先进去吧。”
那小童见状悄悄吐了吐舌头,跑到前面引路去了。
陆文徵与苦烨并肩而行,抬首之间,他仿佛看到有条尾巴在小童背后晃动了一下,再定睛看时,却见小童的身后干干净净,除了那身浅碧色的春衫外,什么都没有。
陆文徵只道自己看花了眼,心说可能是这段时日怪事见多了,有些心绪不宁罢了。
一路行来,但见游廊曲折,青松拂檐。藤萝缠绕着石座与廊柱,将斑驳的油彩雕痕掩映了一半,周遭愈是古朴冷寂,草木就愈显得青翠欲滴。
绕过假山与回廊,眼前豁然开朗。一池青碧如玉的湖水上,架起一座两层高的湖心小筑,小筑没有屋壁与门户,取而代之的是如鲛绡般轻柔飘逸的薄纱。
然而岸边既没有通向湖心的石桥,也没有代步的小舟,只能看到零零散散的落花漂浮在湖面上。
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如莺语般婉转的轻笑,只见两名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少女莲步轻移,行至苦烨与陆文徵面前,朝着苦烨盈盈一拜。
待到两名少女抬首之时,陆文徵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两名少女面貌生的有七八分相似,均是一般的姣好颜色,看模样是苦烨养在庄园内的侍女,只是和尚家里养了两名美貌女子,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
他正想着,就听其中一名少女娇嗔道:“主人怎么才回来,奴家可想死你了。”
另一名少女看起来要腼腆得多,她用衣袖掩唇轻笑了一声,对苦烨说道:“主人一路辛苦了。小主人刚刚出关,主人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也好。”苦烨点头说道,“你们送陆施主去湖心亭稍坐,我去去就来。”
从方才交谈时起,两名少女的目光就没有半点落在陆文徵身上,直到目送苦烨的身影消失,两人才仿佛刚看见陆文徵似的。只是两人并不多言,只对陆文徵微微一笑,示意他跟上,便当先踏上湖面,向湖心走去。
只见少女的身姿翩跹如蝶,踏足湖面如鸿羽一样轻盈,这般望去便如凌波仙子一般。
陆文徵在短暂的吃惊过后,以为湖中有什么Jing巧的机关,然而湖水清澈,在微风下泛起粼粼波光,他仔细观察过后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于是只略略一哂,心下只道又是遇到什么仙术罢了,这两名少女想必也不是什么凡人。
两名少女行出数十步又回首望他,其中一位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陆文徵暗自咬了咬牙,迈步踏上了水面。并未如想象的一般shi了鞋子,那水面确实如投石过后一环一环荡漾开来,不过脚下确实是如履平地一样的实感。
不得不说这湖水确实有玄妙之处,不过他联想到此处主人道行高深,这诸多异于常理的景象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陆文徵走的虽慢,但原本紧绷的身体却逐渐放松下来。行至半程,他已经能清楚地透过轻纱的缝隙,看到小筑内的鎏金香炉飘出袅袅烟气,以及下方石阶雕刻Jing致的兽口中,缓缓漏出的水流。
然而眼尾余光中,却忽然有一团庞大的黑影从湖面下游过,由于湖水很深,从湖心向下望去泛着深蓝幽暗的颜色,那团黑影也因此看不真切。
不过陆文徵可以肯定,刚才确实有东西从脚底游过去了。这样想着,他的心底不由得有些动摇,而湖面仿佛知晓他的心意,也开始微微晃动起来。
慌乱中,他只觉足下一轻,整个人都开始绵软下陷。那一瞬间,陆文徵仿佛听到少女在对岸的嬉笑声,而那团黑影也在他落水的同时飞速地靠近。
就在陆文徵以为自己要凶多吉少的时候,半空中一阵清脆铃声响过,随即一条有力的臂弯牢牢箍在腰间,将他从水中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