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祺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晨间,春日的光线从漆木撑起的窗牗中探入,谢凛祺屏神一瞧,仍是在将军府,久闭的眸子被光线刺得发酸,谢凛祺阖上眼睫,被中的手朝身旁摸去,没人,谢凛祺清嗓唤道:“小贵子?”
“奴才在,殿下可是要梳洗?”,陆尧不知何时出的府,小贵子是他的内侍太监,想来二人的关系不会瞒他,谢凛祺一唤,小贵子果然在外头候着。
“进来罢。”,谢凛祺吩咐,垂眸瞧身上的衣衫,陆尧倒给他穿的严严实实,一摸腰间,玉佩好好地系着,不知陆尧使是什么系法,严实得很,谢凛祺不由得抿嘴,低低笑起来。
侍奉的宫女不在,只好由小贵子为他束发,谢凛祺瞧着镜中的自己,问道:“昭勇将军何时出府?”
小贵子为他摆弄发冠,“昭勇将军昨夜出府后,随即出兵,此时此刻想来在北上途中。”
谢凛祺想到他昨夜动怒板脸的模样,有些恼又有些发笑,话中带了些喜意,有些戏谑般问道:“府外随行的宫人现今何在?”
“在府外候着,昭勇将军曾下令让他们一行回宫,不过奴才们不敢,一直在府外候着。”,小贵子听出谢凛祺话中的揶揄,摸不准主意,据实答道。
“哼,他倒是胆大,你亦是他唤入府中?”,谢凛祺轻笑一声,站起身来。
“是,昨日殿下入府后迟迟未归,奴才担心得很。”
谢凛祺心中又骂了陆尧一道,昨夜不仅留他一身痕迹,还将小贵子唤了进来,此处是他的寝室,他在这处待了一夜,难道是与他探讨用兵之道,讨习了一夜不成?
回宫时谢凛祺乘了软轿,坐了一会儿便难受起来,昨夜陆尧凶得很,给他抹了药仍是不爽利,轿子再一颠腾,谢凛祺哪还能有好,索性躺下,摸着腰间玉佩瞧,是块普普通通的料子,可谢凛祺瞧着瞧着就是十分欢喜,陆尧这性子不知怎么说,要是给捋顺了,那便是什么都依着。
陆尧此次北上出兵,谢凛祺原以为不过两月便可回,可到了第三月末,仍是未归,谢凛祺起先还有的一些恼,早在陆尧北上半月便消失殆尽,而后剩下的便是那些恼人的担忧。
他这位七弟,倒还有点墨水,没白读那些兵书,前线源源传来战报,大多数是捷报,谢凛轩之军,一半是陆尧从前麾下,陆尧对付起来,不费什么气力,即便有蛮帮的协助,可此前蛮帮便已伤了元气,又屡次败于陆尧,更不足为惧,战报为陆尧亲笔所写,只谈战况,只字不提自身情况。
谢凛祺年少气盛,即便出身皇家,可那份担心又怎么藏得住,至第四月时,终于忍不住,将漆匣中的那封信随回报一同送了出去,陆尧的回信回得极晚,是单独的一封,合着战报一同送至谢凛祺手中,谢凛祺先瞧的战报。
“将军陆氏,不负圣恩,昨日峡西一战,又收一城,不日必生擒叛贼谢凛轩,以不负圣上所托,百姓之愿。”
第二封信未署字,谢凛祺打开,率先落下的是一束断发,纸上寥寥数句:“辞今亲启,陆某此番征战而归,必带所失八城,为吾心上人作赔,以期吾心上人,慈心不咎。”
谢凛祺瞧完不由得发笑,将那束短发置于掌心,心口却是闷闷地疼起来,八城作赔他无论,他只求陆尧平安回来见他,加官封赏。
谢凛祺本想待陆尧归城再行登基大典,可陆尧迟迟未归,登基大典一拖再拖,直至群臣劝阻,谢凛祺才行了登基大典,朝中谢凛轩余党不少,都在暗处,谢凛祺登基后,废了半月功夫,才除去八九分,陆尧至那封信后,便再无音讯,半月至一月,谢凛祺的担忧愈来愈重。
因北方战事,朝堂之上多少有几分沉寂,大臣们递上的奏折也大都是民生之事,小贵子已成了贵公公,谢凛祺下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问小贵子:“可有北方战报?”
小贵子为他磨墨,知晓谢凛祺这几日不得安眠,面带担忧:“回皇上的话,不曾有战报。”
谢凛祺揉了揉疲倦的眉心,心中的担忧怎么也挥不去,战事已到关键之时,无报实属正常,只是他连夜梦到陆尧,醒来总难受得很,他揣着对陆尧的念想,就像是揣着一坛酒,酒愈来愈浓,却无人来饮,这坛酒为陆尧而酿,待着陆尧来饮。
朝堂琐事缠着他,陆尧的想念也缠着他,他实在是难受得很,揣着坛酒又揣着罐醋似的,想陆尧在他身旁万事都依着他,还贪心地想要陆尧亲近他。
“皇上可是不舒服,可要唤太医来瞧?”,小贵子瞧着谢凛祺面色,心中担忧更甚。
“不必,只是今早晨起时,心慌得厉害,想来是夜里失眠的缘故。”,谢凛祺摆手,他着实不愿瞧太医,无非是开些定惊安神的药,他清楚得很,只要陆尧回来,回来便好了。
批完折子,谢凛祺小睡了半个时辰,朦胧间又梦到陆尧,不是什么好意头的梦,谢凛祺醒来想不起梦中情景,只觉得不对的厉害,便去瞧漆匣中的断发与信,喃喃道:“冬季之时,你若还未归,便就算是拿五十座城来作赔,朕亦不理会与你。”
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