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不妥,改日我亲自帮你瞧瞧城北哪处宅子风水好,你搬个地儿,住近一些有事的话也不用等你。”
苏晋忙推辞道:“苏某méng晋王提拔,未立寸功,万万受不得此恩。”
薛崇训笑道:“当初王少伯刚过来那会儿也没地方住,我在安邑坊送了他一处院子。现在对你也要这样,免得厚此薄彼啊,你也别再客气,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便受得起。”
苏晋看了一眼薛崇训那张笑脸,却不敢大意,心下琢磨了刚才那句话,不动声sè道:“却之不恭,谢晋王之恩。”
“哈哈,就该如此,我最怕读书人拖泥带水。”薛崇训顿了顿说道,“昨晚你提了一下铁勒诸部,当时说话不太方便,现在你多说说怎么用策。”
苏晋皱眉沉yín片刻:“铁勒部在长安没有使节,该如何联络上他们,我也一时无策,晋王可垂问熟悉北方事的大臣,定然比我高明许多。”他想了想,印象里张仁愿是这方面的人选,可他已经死了而且是“逆臣”不能提及也就作罢。
薛崇训的目光里lù出些许失望,“也罢,等见着张相公我让他给推荐一个人。”
苏晋看在眼里,心道晋王待我甚厚,刚投过来就送房送地,我要是这样敷衍过去总有些愧疚。他想罢便开腔道:“对了……”
薛崇训好奇道:“苏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晋王不仅可以与特勒诸部盟约,还可与契丹、奚,甚至回纥、黑水、粟末、新罗联军讨伐突厥。有的部落尚未实质归唐,但名义上都对唐朝称臣,也无须他们出多少兵,只要作个声势便行。”苏晋顿了顿,余光里特意注意了一下书房里没有闲杂人等,只有薛崇训身边那“书童”,那小娘多半是薛崇训信任的人,他便低声道,“如此一来,突厥一战又有另一层含义,晋王便是各族之‘盟主’。”
他说到这里便住了口,并不把话说得太透,沉默之中相信薛崇训这样久经权力场的人会明白的。
薛崇训自然很快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所谓盟主,在唐朝不是有过‘天可汗’这样的盟主么?苏晋这是在暗示自己为篡位作准备?这厮倒也有胆量,他和自己是刚认识不久,就敢冒险说这样的话!不过苏晋应该是mō准了薛崇训的脾xìng,薛崇训根本就不是那种把野心藏藏掖掖生怕别人知道的人。
片刻之后薛崇训便哈哈大笑,好像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与之形成反差的是苏晋的铁青表情,他躬身垂手立在案前,一句话也不再说了,或许仍然心有余悸。
薛崇训大笑道:“看来我是真没看错人。我能识出一个书吏,多少是有点眼光吧。”
苏晋躬身道:“王爷明察秋毫目光如炬,实乃人中之龙。”他这时已经感觉到自己已飞快地滑入了一个深渊,抑或是云霄之地?
薛崇训站起身来,背对着mén口,从借景窗看出去,他背着手昂着头从背影看去是一副xiōng有大志的模样,不过脸转过去之后对着窗子却一瞬间消失了笑容。
第七十章 交情
黄昏时分,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大街上骑马的坐车的抑或是贩夫走卒都走得慢吞吞的悠闲起来,比早上那会儿的光景大不相同。但苏晋看起来却有点急,他下马将马匹栓在院子里就一瘸一拐地往里急走,身上依然穿着青sè的官服,这衣裳刚穿几日。
两个儿nv见着他便奔过来叫父亲,苏晋mō了mō他们的脑袋也不停留,问道:“你们的娘在家里吧?”孩子答道:“娘亲在厨房做饭。”
苏晋便丢下两个孩子径直往厨房里走,果见一个身姿端正的fù人正在灶头旁忙碌。fù人听得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夫君回来了啊,你先去更衣洗手,等一会儿就能吃晚饭了。”
“你看这是什么?”苏晋笑眯眯地从袖袋里mō出一包东西出来递过去。林氏接过来听得里面哗哗一阵响,便顺手放在灶边:“发俸禄的日子不是还有半月么?”
苏晋道:“你瞧瞧,不只是俸禄,最重要的是房契和地契。晋王真是待人甚厚,宅子选的安邑坊那边,靠近东市那可是寸土寸金啊!以后你要购置什么东西就很方便了,我上值也近。这张地契是永业田,我入了官籍名册在吏部,按律有田有饷,不仅有产业而且有个什么事儿,有官身的人就方便多了谁也不敢为难。另外这些钱是亲王国官署预拨的俸禄,咱们这两日就能搬到新宅,正好用这些钱先雇几个奴仆,一则有人shì候马匹文书,二则也可以帮你干些活儿,等过段日子你就能重新过那让人shì候着的锦衣yù食日子了……”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脸sè带着红光,兴致很高的样子。人们的心境总是会在生活发生剧烈变化的时候动摇着,苏晋回到家里也不能免俗。相比之下林氏倒显得比他还有涵养而淡定。只见她舀了一盆凉水搁下,随口说道:“把水拿出去,让孩子们先洗干净手,成日在周围嬉闹都不知脏成什么样了。”说罢自己端起一盘子烙饼便走出厨房,而放在灶边的一袋子钱财物十,好像已经被她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