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杏花携带着一家子准备离开皇宫的时候,一路上偶尔碰到也要离开的侯夫人啊一品夫人啊公主家的孙女王爷家的女儿啊,那些人看着萧杏花一家子的目光统统和以前不一样了。
“太后娘娘可是宠着她呢,万万不能得罪了。”
“她家儿媳妇那刀法,那脾气,可真真是得仔细点,一个不留意都能砍了你。”
“镇国侯听说是不打算纳妾了的,只这么一个夫人,镇国侯在朝中的地位大家都知道的,看来你我以后都要巴结着点这位乡下来的夫人呢。”
“我说孙夫人,往日看您消息灵通得很,怎么如今还拿着这个说事儿。难道你们没听说,这位侯夫人挥霍无度,跑到布坊里把今年的新鲜花样都买个遍,结果那镇国侯也不拦着,点头哈腰跟在后头大包小包提着呢!”
“你说的是那个整天黑着脸的镇国侯吗?”
“可不是吗,咱大昭还有第二个镇国侯?”
“这也忒没天理了,那镇国侯何等样人物,竟然这么纵着这位?再说了,他看着像是给夫人拎包袱伺候的样子吗?”
“所以我就说嘛,以后各位可是要打起Jing神来,别拿乡下来的不当侯夫人,人家上面有太后娘娘向着,中间有镇国侯爷宠着,下面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撑腰,还有会耍刀子的儿媳妇,哪是寻常人能得罪起的!”
这些背地后的议论萧杏花虽然不知道,可是一路出了皇宫大门,在那沿路敬仰羡慕以及好奇的目光中,萧杏花也知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了。
她这辈子活了三十二年了,幼时困顿,稍长时贫寒孤寂,煎熬着把孩儿拉扯大,在别人眼里也落得个“小富贵巷里住着的那个泼辣俏寡妇”的话柄儿。
固然自己活得也算知足,可是萧杏花分明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蝼蚁般的人物,有个罗六想娶自己,其实都是自己攀了高枝的。白湾子县的县太爷若是看自己不顺眼,那是随手就能捏死自己的。
可是现在呢,那白湾子县县太爷一辈子都巴结不上的豪门夫人千金们,一个个都要用羡慕的眼光望着自己,说不得以后心里转过这道弯儿,甚至还会来巴结自己呢,那位安南侯夫人不就是个例子吗?
坐在轿子里的萧杏花,竟觉得整个人有点飘,像飘在天上一般,又像在梦里。
她就这么在轿子的颠簸中晕乎乎地笑着,笑着笑着已经到了侯府门前了。
下了轿子时,萧战庭已经停下马立在那里,见她撩裙子往下迈,还伸出手来扶着她呢。
她见了他,倒是收敛了下刚才的飘飘然,想了想宫里的事儿,故意道:“铁蛋哥哥,依我看,这燕京城的那些贵妇人们啊,有些固然是好的,可是总有些,假惺惺地瞧不起人,就跟乡下镇子上那些长嘴八婆一样!”
萧战庭一向是没嘴葫芦般的性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自然不会开口,只是默默地扶住她。
宽厚的大手熨帖在她的腰上,她心里越发觉得稳妥极了,这就是她一辈子的倚靠啊。
她抿唇笑了,斜眼看着他,故意问道:“铁蛋儿哥哥,你好歹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以前性子很是不同?”
“怎么不同?”萧战庭回问道。
“就是不一样啊!比如现在年纪大了,老了,不如以前鲜嫩了,还刁蛮泼辣了,整天家长里短的,又爱贪你银子。”
当萧杏花说着这个的时候,两个人正迈过侯府的台阶呢。
他微微侧身,小心地扶着她过去,口中淡声道:“没有。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
很好?
萧杏花才不信呢,噗嗤笑了出来,故意道:“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没想到我的铁蛋哥哥也会说这蒙人的好话来哄人。”
此时已经迈过了那台阶,前面是迎着管家仆人,后面跟着子女媳妇,浩浩荡荡的,好一番富贵排场。
萧战庭却停下了脚步,转首凝视着她。
他脸上颇为严肃,严肃得好像他要说什么家国大事。
萧杏花被唬了一跳,也就收住了笑,等着他说话。
“杏花,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以为你和孩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当他开始开口说话的时候,抬头看向了远处。
镇国侯府这宅子果然是块宝地,落下的夕阳为那高低起伏的楼阁涂抹上了金色的边儿,整个府邸都仿佛被那富贵红光所笼罩。
“当我看到你们还活着,就鲜活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在梦里。”
他的语气太过凝重,透着悲凉,以至于萧杏花更加笑不出来了,只是盯着他瞧。
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太过木讷,不会体贴人,也不会说话,甚至还曾经怀疑过他是不是变坏了,坏得要害她们娘几个。
可是现在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对她们娘几个是在意的,一直放在心尖尖上。
“开始的时候,我是觉得你变了很多。可是我后来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