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瞬间,沈厌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怨气看上去不过是黑色的雾气,但是触感却极为黏腻冰冷,像是栖息在深海的怪物的触//手摩擦着他的皮肤。
但是这诡异的感觉在下一个瞬间便荡然无存了。涌入他脑海的,是无数纷繁杂乱的画面,因为数量太多,他竟一时无法集中Jing神,那些画面便如同过眼云烟一样,他竟一个也没记住,只记住那些画面中描述的场景,都是凄惨无比的。等那些画面消失之后,他怔怔地睁开眼镜,才发现自己依旧被那团怨气所束缚着,而一身黑衣的母亲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此时此刻,她手中已经没有了那柄灵力化成的长剑,身周也未曾布置防身的结界。是笃定了他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吗?
“厌夜,我亲爱的孩子。”她低着头,抚了抚他的额,“刚才的景致你看清了吗?”
“……什么?”
“你看到的,是苦,是怨,是恨,是愤。”陆欺霜神色哀伤地说着,那一枚黑色的碎片悬浮在她的身边,围绕着她缓缓旋转着,其光辉忽明忽暗,似是回应着主人不甚稳定的情绪。而周围的怨气也随着她的话,嘶鸣着,叫嚣着。风声之中夹杂着无数冤魂声嘶力竭的怒吼。她抚着沈厌夜额头的手也没有停,继续说道,“你看清了吗?你看到他们的仇和冤了吗?”
沈厌夜没有说话,只是暗中运气想要挣脱这怨气的控制。但是正如陆欺霜所说,她为生死镜的阳面所克,他也为Yin面克制。这滔天的怨气,便是Yin面所折射而出的。他此刻被禁锢在怨气之中,浑身竟是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更别提运功了,简直是任人鱼rou。此时此刻,假如陆欺霜想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但是陆欺霜等不到他的回答,竟反复地问着相同的问题。她越说越悲伤,上挑的丹凤眼中竟然盈满了泪水。沈厌夜看着她这样的神色,竟一瞬间觉得她才是天下最凄苦之人,一股苦涩的情绪便也涌上了喉咙。
“母亲……请您不要这样了……”沈厌夜努力仰起头,喉结吃力地滚动着,他悲伤地看着她,“求您……不要这样了……求您停手……”
“厌夜,回答我,你看清了吗?”她反反复复地念着,似是陷入了魔怔。但是沈厌夜也没有回答,只是痛苦又哀伤地看着她,嘴里说的都是些请求的话。陆欺霜似是了然,喃喃自语:“你定是没看清,否则怎么还会求我停手呢?既然这样……你就再去看看吧。”
然后,她罔顾沈厌夜的挣扎,手中便凝结了一团法力,覆盖住了沈厌夜的额头。沈厌夜本以为这又将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却没想到那团恐怖的法力的触感竟然像是水,还带着微微的温度。下一个瞬间,陆欺霜从他眼前消失了,连同冶云宫的景致。那些束缚着他的怨气似乎也不存在了。四周是亘古的静默,他伫立在虚空之中。
渐渐地,黑暗之中浮现出了点点的光芒,像是萤火虫一般地围绕着沈厌夜旋转着。沈厌夜不知如何是好,仓促之间,他的手指竟不甚触碰到了其中一团,于是那团光芒便陡然化作一个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女子。她一下子倒在沈厌夜面前,双手揪住他的衣摆,道:“律法天君啊,你可曾见过我的儿子?我那苦命的儿子……”
沈厌夜摇头。
那女子却桀桀地笑了。她爬起来,举起残破不堪的右手,食指的指尖已经腐烂,露出了森然的白骨:“你既开了心眼,怎能不知我那枉死的孩子在哪里?!你既然知道我儿子的遭遇,为什么还要维护这天地!我倒要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是这般硬,这般黑!”
语毕便将那指骨插向了他的胸膛!沈厌夜想要格挡,无奈对方已经没有了形体,甚至没有了魂魄,只剩下一缕怨气,不归六界管,不入五行中,一切格挡都如同虚设。沈厌夜眼睁睁地看着那截指骨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她的话令周围其他的光芒也都现出了形体。有些人尚且还面目完整,其他的已经没了人形。他们将他挤在中央,场面诡异又恐怖。每一个人都高喊着什么——
“我父母双亡,女儿也被卖去当了军//ji!”
“我那可怜的夫君,只不过说了一句宰相不爱听的话,就被扣了叛国的罪名,将我家满门抄斩,夫君凌迟示众!”
“我空有满腹经纶,忠心报国,那君王却偏偏宠幸佞臣,诛杀我等忠良!”
“我好想见我的儿子一眼……战乱之时,他被人抛在草垛上了……他还活着吗……?”
……
那些声音先是杂乱,但是最终,竟渐渐汇聚成同一个声音。
——这样的人生,这样苦难的日子,到底何时才能终结?
“……”沈厌夜被他们压住,那些怨气明明只是一缕气息,却也重有千斤,令他喘不过气。
——死?那不是解脱,也不是终结。否则你为什么还会见到我们,见到这冲天的怨气?!
“……”不,你们……你们还可以反抗……。沈厌夜在心里这么说着的,但是即使只是心声,也已经是中气不足了。
——反抗?你看看那些被你教唆而去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