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降价卖给穷人家,自然是卖得出去,只是却要折了本钱——这样的料子又不是一匹两匹。可是要是不卖,压在手里就更为难了——要有地方装,还要有人手看管整理,防着鼠咬虫蠹,最重要的是,干放着也换不成钱啊。最后没办法,听得这燕北开了互市,这蒋家当家的有了主意:北地的蛮人哪里讲究什么时兴不时兴的?要是能用这过了时的陈旧布料换了北地的上好皮子回去,那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赚!就这么着,才有了这一趟。当然,跟着来的不是当家的,而是蒋家的大少爷蒋茂林,今年也过了而立之年,办事也是极稳妥地。
估摸着再走个一日半日的,就能到锦阳城了,蒋大少爷在入夜后又巡视了一遍,跟押镖的师傅道了辛苦,也自去休息了。每日里赶路乏得很,他虽是壮年,这许多日子下来Cao心的事也不少,又着实艰苦了些,想着明日就能好好歇一歇,心里好受了点儿,很快就睡了。
只是越睡越觉得冷,身体都蜷在了一块儿,仍然敌不过阵阵寒意,蒋茂林只得起了身。这才发现,帐子外头已经点起了不少的火把,伙计们跑来跑去的正忙着给货车盖上油布——原来,竟是下起了雨。
走出帐子,看到这回跟来的几个账房掌柜也都起来了,正聚在一处说话,连娘舅家派来的那个江先生也在,蒋茂林免不了要过去问候一番。这个江先生是跟着来看看药材的——蒋茂林的娘舅家正是做的药材买卖,听得蒋家要来北边,派了人来看看,算是搭了蒋家的顺风车。彼此寒暄几句,蒋茂林见东方已经隐隐发白,眼见众人是睡不成了的,就道:“诸位,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不如辛苦些,早些赶路早些到那锦阳城,也好好好歇息一回。等到了地头,蒋某人请诸位好好吃一顿,也扫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风尘!”
主家发了话,诸人纷纷应诺,就紧着赶起路来。
没成想,这雨虽是不大,却沥沥拉拉下个没完。人都道“一场秋雨一场凉”,众人今日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滋味,有衣服的赶紧把衣服胡乱套上,脚底下也越发的加紧,就盼着到了锦阳城热汤热水的好好吃一顿去去寒,再有个干爽的床铺与厚厚的被子,狠狠地睡上一觉。
没想到,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从路边的草亭里走出两个官差,把车队给拦住了。
就有伙计赶紧上前询问。那官差斜眼看着他:“你们是南边来的商队?哪一家啊?”
“蒋家,江南蒋家,专门做布匹买卖的那个!”
“没听过,有这家吗?”
“好像没有吧,不记得有姓蒋的。”
两个官差打哑谜一样说了几句,那个斜眼看人的就道:“你们啊,进不得锦阳城!”
那伙计急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受了这么多的罪,怎么还不让往城里去呢?
另一个官差就道:“你是伙计吧?换个能主事的来说话吧。”
小伙计不敢耽搁,一溜小跑去报了主家。蒋茂林也急了,这么多货都运过来了,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不成?当下也坐不住了,带着个小厮,一起过来了。
那两个官差早回了草亭子里等着了,还拢着火,桌案上摆着酒壶酒杯,显然,这俩人是时不时来上两杯驱寒气的。见蒋茂林带着人过来,也不托大,站起来等着,还拱了拱手。蒋茂林忙还了一礼,问道:“二位官爷说不能进锦阳城?不知是什么缘故?”
“这个嘛——”那官差拖了长声,跟来的小厮上前一步,从袖口里掏出个大荷包来,鼓囊囊的塞到那官差手里:“官爷辛苦了,也打点儿薄酒驱驱寒气。”
捏了捏手里的荷包,恩,够重,回身拿了盖了大红官印的公文出来:“上头吩咐了,除了几家官商,其余人等都要在城外驻扎。”
蒋茂林接过公文细细看了,果然不错。暗叹了口气,都到了现在这一步,还能怎么样呢?只能人家怎么说,自家怎么做了。
“还请官爷指点一句,我们这些人该往哪里安置呢?”那小厮极有眼色的问着。
这官差收了钱自是痛快:“你们顺着右边的岔道一直走,两刻钟就到了。”
不管心里如何不满,蒋茂林也只能带着人往岔道里头走,经过这事,众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点打击,气氛越发沉闷起来。
等到到了营地,才发现这是简单平整出来又简单围起来的大块儿平地,看样子,已经有商队住了进去。看着不是自己一家被赶到城外来安置,心里多少舒服了点儿。很快,就有人指引他们到了一块地方,这里就是这几天他们的营地了。
早有身边的人拉过那带路的官差,塞了点钱,把这周围问了清楚。
回去跟蒋茂林学了一回:“……往西边不远就有河,取水也方便。他说这里柴米油盐的日常用度都要咱们自己张罗,还要给他们交点钱——说是有兵士日夜巡视的。后头有搭的棚子可以栓牲口,只是喂食喂水的就得自己来了……”
蒋茂林咬咬牙,这在城外可不是不方便的一点儿半点儿,样样都得自己来。人生地不熟的,这些东西上哪里张罗去?可也不能就这么凑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