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过远门,见过最大的大人物只怕就是里正和秀才了,听他说这人是他们营里的千总大人时,他爹身子都哆嗦起来,已半日没有吭过一声了。
眼看千总大人不说话,他爹娘也不说话,顾小满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爹,娘!”
“哎!”他爹连忙抬头应了一声,就是不敢看寇镇。
顾小满挠了挠头,他四处看了几眼,嘴里吱唔了半晌,说道:“那啥,要不先给大人倒碗茶吧。”
顾李氏一看,人家都来了半日,却还没上碗茶,果然不该得很,她赶紧站起来,嘴里说道:“这就去倒,这就去倒!”
说罢,她出了堂屋,直接往灶屋去了,她两个儿媳和女儿们见她进来了,围过来问道:“娘,外头咋样了?”
回到灶房后,顾李氏总算能舒了一口气,她拍了两下大腿,说道;“还能咋样,人家一句话也没讲,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说来说去,都怪小满,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最起码咱也得把家里收拾收拾吧。”
顾小满的大嫂低声说了一句;“那人往堂屋一坐,看起来唬死人呢!”
“可不是嘛!”顾李氏跟着搭了一句腔,想起她是来端茶的,于是又开口说道:“二妮,赶紧洗个碗,倒一碗茶去,碗用水多冲几遍!”
“娘,我知道了。”名叫二妮的女孩儿去橱柜里拿了一个豁口少的碗,用水冲了好几道,这才倒了一碗茶,他们家庄户人家喝不起茶叶,到了夏日,都是用晒干的大片叶泡茶虽,这种茶树山坡上到处都有,叶子晒干了泡茶喝能解暑,虽说拿这待客有些不大像话,但总比倒碗白开水强。
想了一下,顾李氏又说;“二妮,给外面的老汉也倒一碗茶。”
“哎!”
顾李氏端了茶,便出了灶屋,谁知刚进堂屋,正好听到那寇千总在跟她家汉子说话,只见顾小满他爹嘴里说道:“家里去年的收成还算不错,只是今年不大行,春上来了几场倒春寒,看样子秋收要减产了。”
顾小满听了,忧心冲冲的问了一句;“爹,严重不?”
地里刨食的人最怕的就是收成不好,一年到头的进项全靠地里,要是没了好收成,叫一家老小靠啥过日子呢?他们乡屯已然是很穷了,至于他们家,因人多地少,那日子就越发过得差了。
男人们说话,他们女人是少有插嘴的,顾李氏把茶碗放到寇镇旁边的方桌上,便回到她汉子身边坐下,正好寇镇口渴了,顺手端起茶碗喝了几口茶,顾李氏见他喝了她们家的茶水,顿时觉得这人顺眼了许多。
提起地里的农活,拘束的顾老三显得自在许多,他对顾小满说道:“唉,咱庄户人,可不就得靠老天爷赏饭吃么。”
寇镇便问;“家里总共有多少地?”
顾老三憨笑了两声,他说;“不怕你笑话,家里上等的田地一亩也没有,中等的田地三亩,下等的田地七亩,再就是十余亩的沙地,遇到年景不好,倒有小半年都要饿着肚子呢。”
说到一半,顾老三被顾李氏拉了两下,这顾李氏毕竟是女人,她心思细,见他汉子提起自家的事,总感觉像是在诉苦似的,若放在寻常家里,这些闲话也不算啥,但谁叫这人是要娶他家小满的呢,杂七杂八的说了这么多,只怕人家以为他们想图他家啥呢。
顾老三笑了两声,住了嘴没说话。
关于顾小满家的情况,寇镇已从顾小满口中知道得差不多,会主动跟顾小满他爹搭话,也不过是为了叫彼此不至于太尴尬,只是被这么一打断,屋里又安静下来了。
在他们都不说话的时候,顾小满又坐立难安的,他不停的看着他爹娘和千总大人,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说些啥,想了大半日,最后眼见天色快要晚了,顾小满小声说了一句;“娘,千总大人要在咱们家住几日,他夜里睡哪儿呀?”
顾李氏回过神来,家里来了客,却啥也没安排,她站了起来,说道:“倒是我想差了,坐了这么大半日,铺盖也没安排好,饭也没安排好,我这叫他们去收拾屋子!”
眼前她要出去干活儿了,寇镇喊住她,说道:“大娘,你且别忙活。”
顾李氏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瞄了一眼寇镇,低声问道:“你这是还有啥事呀?”
寇镇请她坐下后,望着顾小满他爹娘,一本正经的说道:“先前与你们发来的信,也不知你二老收到不曾,我这趟登门,是为了向你们求亲的。”
眼见着他直奔主题了,顾小满他爹娘面面相觑的,不知该怎么搭话,寇镇停顿一下,他又说道:“大叔,大娘,晚辈姓寇,本是京城人氏,家中父母俱在,只因先前与鞑靼国战事未平,这才耽误了婚事,自从小满到了营里,平日得了他许多照顾,我与他日日相处,渐渐生了感情,这才冒昧上门求亲,还请二老将他许配给我。”
顾小满知道,他们千总大人向来沉默寡言的,要他说这么一长串话,着实为难他了,又听他说什么生了感情,要他爹娘将他许配给他的话,一张脸臊得通红,整个脑瓜儿几乎快埋进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