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曾满心忧虑,觉得云舒不怀好意,想要掏空西戎,说不定是敌人。但乌离只是笑了笑,说他自有分寸。
若一个人追求名,追求利,是很难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倘若他有一个机会,用更轻松的方式得到了名利,那变节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若一个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人,他有所牵挂,有深不可言的爱和坚持,他的追求便是执念,即便千难万险、荆棘丛生,即便自己会鲜血淋漓、万劫不复,他也不会回头。
心有执念的人,互相之间会有所感应,一个眼神,便找得到同类。乌离清楚,自己和云舒都是这样,所以他不怕背叛。
在这漫长的布局中,乌离也日渐学会了虚伪和隐忍。他一边和帕夏表着忠心,一边私下谴责国王的暴行,愿意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西戎的政局,像是在平静的海平面下酝酿出了一场海啸。
“海啸”的那一天,乌离带人正面牵制了白虎营的军队,帕夏的另一员大将从北山悄悄绕到中州与戎州的交界处。炮筒震天,白城被屠。身在王庭的帕夏大喜过望,却没料到乌离直接掉头,联合留在喀城的人发动政变,手起刀落,杀了“暴君”。
一切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云舒算计人心,比一个持家主妇算计柴米油盐的花销更为Jing准。乌离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赵粲病逝,大梁换了皇帝。
但如今的他,已是从尸身血海中走出的王。若不能手刃仇人,便把他生前的努力付之一炬,也算快慰。
乌离从安西府回到寝殿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略作休息,便接到了新的线报——是他派去汝南州的使者回来了!
西域与汝南州距离太远,一路上又有太多未知的变数,以至于每一个人出发前都写了遗书。乌离派去的五路人马,已经走了一年有余,三路音讯全无,其中一路只回来一个人,说是在蜀中遇到山匪截杀,几乎全军覆没。这最后一路,是扮作商人途径江南而去,多数人竟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西戎。
领头的是个西戎老者,也是乌离极为信任的得力干将之一,名为巴图尔。他略作休息,便迫不及待地面见了乌离。
乌离亲自斟了酒,接风洗尘之后,便迅速进入了正题。
汝南州此前分为岭州和莱州,各有一个政权,大雍开国皇帝司马平与平定南疆后,两州便合二为一,和中原王朝一直交好,最高行政长官称“汝南王”。
“如今的汝南王屠越,原本是莱州的贵族,”巴图尔缓缓道来,“据说是个Jing明的人物,汝南州这几年在他的带领下富裕了不少。”
“可曾见到汝南王本人?”乌离问道。
巴图尔说:“见是见到了,毕竟王给了我信物,屠越怎么说也要给个面子。但他并未与我深谈,像是对提议不感兴趣。可他手下有一员大将樛千德,在我们返程前私下找到了我。”
乌离眯起了眼睛。
“樛千德是岭州人。岭州和莱州合并,必有利益冲突。这个樛将军,不知此前和莱州贵族有什么恩怨,但总归是对屠越的统治不太满意的人,觉得他缺乏血性——他同意按照计划,牵制大梁江南军队,助我们一臂之力。”
乌离嘴角一弯:“甚好。”
巴图尔不辱使命,也颇为自豪地笑了起来。他们彻夜长谈,将此次出使汝南州的细节一一道来。
而就在乌离谋划之际,安西府的白双也一夜未眠——送走乌离之后,他迎来了另一位重要的客人江暮云。白双与江暮云都是事务缠身,此前交流多是书信往来,江暮云从白虎营亲自过来,也是头一遭。
可怜白双刚听到了“箫槿夜会江暮云”的消息,花了三分心力维持表面的平静,不让自己说正事的时候表现出异样。
白双对江暮云一直颇有敬意,毕竟对于想要沙场报国的他而言,江暮云活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再有,便是箫薇对江暮云毫不掩饰的爱慕,也让白双心里有一丝小小的艳羡。
他礼数周到地将江暮云迎了进去。江暮云一介武将,客套话也不多说,常年周旋于朝堂斗争的白双几次都觉得自己思虑过多,不由得多了几分自嘲。
“上回信中写到的屯田,太守可有什么进展?”
“上月末已经开始了,”白双说,“地图我已备好了一份,现在人手、耕具都已到位,但此次多为民屯,兵力保障还要倚仗将军。”
“互利之事,谈不上倚仗。”江暮云笑道。他一直觉得西戎迟早会有所动静,有了公孙瑜的帮忙,钱财流转上轻松了不少,但花钱的地方太多,若白双这边能提供粮草,也能减轻不小的压力。
白双又客气了两句,又道:“今日我见到了将军提过的’云舒‘。”
江暮云表情严肃了一些:“可有什么发现?”
“他确是从中州来到西戎的,”白双回忆着侍卫的汇报,“对邺都似乎了解深入,而且……”
他顿了顿,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总不能说他甚至了解江暮云的八卦……
“而且极得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