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静更深,胡叟掩上自己那间小屋的门,点亮油灯,坐在桌边就着茴香豆便喝起了酒。辛苦了一天,终于到了自己舒服的时候,一天之中只有这个时候是清闲的,园子里的事情都做完了,自己可以打上二两黄酒,配着一点小菜好好舒服一下。
自己虽然一生穷苦孤独,但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快活的,每天干完所有的活计,就是自己清闲自在的好时候,胡叟觉得即使只为了这一点快乐,活得也是值得的。
胡叟眯着眼睛慢慢地喝着烫热的黄酒,正自觉得身上仿佛轻了一些,忽然听到墙角传来“嘻”的一声响动,胡叟有些吃惊,忙一回头,借着油灯昏暗的光看去,却见墙角只是自己的一个老榆木的柜子,没有别的东西。
他看了几眼,见没有别的异常,便放心了,转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莫非是听差了?六十二岁的人便开始耳鸣了么?不理他,我且自吃酒。”
胡叟仰头又喝了一小盅,刚刚把酒杯放在桌上,这时只听有人“嗤”地一声笑,这一回他可听清楚了,那人就在自己背后,绝不是自己听错。
胡叟急转身往后看去,亏了他常年在院子里干活儿,腰身灵便,这一下总算没闪了腰,但当他转过身后睁大眼睛一看,却见后面空荡荡只有自己那一张铺着薄薄褥子的木板床,哪有半个人影?
这时胡叟的寒毛也开始竖了起来,主人家搬到这里只有半载,之前这是一座空宅,据说从前时常闹鬼,因此原主人才将它贱价出卖,自家主人不信邪,不听人言买了下来,好在住了几个月都没事,大家都说是主人命格尊贵,镇住了这里的妖气,自己也只当这宅院没有不干净的东西,哪知竟真的有古怪,难道今夜便是有鬼来缠自己不成?
胡叟年轻时也是个胆大的,到了这个年纪虽然力气衰减,却仍留着骨子里的一点勇气未灭,当下便拿着灯台四处照,寻找着那鬼物,口中还低声呼喝:“是谁?什么东西?快出来,否则我就叫人了!街头刘婆子专会请神捉鬼,让她画黄纸符收了你!还有公鸡血童子尿,定让你现形!”
他这般疑神疑鬼找了一阵,不见半点异样,正要松懈下来,忽然觉得耳边似乎有人吹了一口凉气,然后便是“咯咯”一声笑。
胡叟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声音都变了调儿,拐着腔调声音尖利地叫了一声:“谁~~?”
他手拿着灯台在地上转圈儿地找,不多时就转得头晕眼花,就在这时,手里的油灯“噗”地一下陡然灭了,眼前一片漆黑,胡叟吓得“妈呀”一声,手一抖,那灯台就掉落到地上,惊恐之中这老儿却没有发觉自己压根儿没听到灯盏落地的声音。
胡叟正想要夺门而逃,忽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手,那手臂从他胸前环过,将他两条胳膊都箍住了,胡叟这一下差一点要神魂出窍,暗道果然有鬼,正想要张口大叫,另一只手便掩在他的口上,让这老翁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
然后胡叟的身子便勒得往后一仰,自己脚尖翘起脚跟着地旋着,被身后那人直拖到床上,连鞋子都掉了一只,那人把他按倒在褥子上,便将一团布塞在他嘴里,又拿一条带子将他不住挣扎的两只手在胸前绑了,将这老汉如同一滩泥一般堆在床上。
之后胡叟觉得那鬼怪似乎离开床边,下一刻房中亮光一闪,那盏油灯便被重新点燃。
胡叟的眼睛眯了一眯,然后便圆睁到最大,这时他终于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一身湖绿色的绸子衣服,腰间还挂着香囊玉佩,再一看那张脸,只见这少年面色粉白,一双斜挑着的丹凤眼眸子晶亮,那两片嘴唇如同抹了胭脂一般,长得煞是鲜妍俊俏,此时这少年一双凤眼正斜挑着望向自己,眼睛里似笑非笑。
胡叟一见是这样一个娇艳少年,顿时就不怎么怕了,毕竟不是一个恶形恶状的夜叉厉鬼,一个如此好看的小公子,自己怕他做什么?只不知他绑了自己要做何勾当。
少年见这老汉窝在那里不住挣扎,便倒身在床上一把抱住了他,向他脸上吹着气,问:“老儿,你可知我是谁?”
胡叟瞪着他,呜呜叫了两声,心道:“俺老汉怎的不知?你不晓得是左近哪家的恶少,半夜翻墙来摧折别人宅子里灌园的老翁,一个富家公子却做这样的事,传出去好生招人耻笑!”
那少年嘻嘻笑着说:“告诉你,我不是人,我是鬼。而且是吸人Jing血最厉害的那种罗刹鬼!等一会儿我就要吸干了你,连骨髓都吸净了,让你变作一张皮影!”
胡叟听他声音飘飘忽忽的,果然好像有些Yin风阵阵,虽然见他长得好看,不像是恶鬼,但也不由得吓了一下,但这老汉活到这个年纪,毕竟听多了传闻,虽是心里直打鼓,也没有就此慌了神儿,他悄悄把目光往下一移,见地上明晃晃有一道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觉抱住自己的少年身上是热的,鬼为Yin物,应该是凉冰冰的,怎么会是温热的?
于是胡叟便不再害怕,一心只当他是邻居宅邸的少年公子,闻说如今的富家公子都狂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