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节进入秋季,天气渐渐凉爽,这一天乃是军中难得的假日,鱼明琇带了易槿棠刚刚来到营门边,便看到一个人飞马而来,那军官来到禁军骑兵营门前,跳下马来将缰绳一甩,大步流星进了门,见了鱼明琇眼前一亮,道:“明琇,好巧好巧,我前几天刚刚调来京中,安顿下了便来找你出去吃酒,刚好在这里碰到。”
鱼明琇一见这人,也是满面喜色,上前搂抱住他,开心地说:“阿锦,当年荆南一别,可有小两年没见了,书信也不是很方便,胸中有许多话,总要当面讲才好。”
两个人互相拍打着后背熊抱了一会儿,这才松开手臂,那军官灵活的眼神一溜,便落到易槿棠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几下,噗嗤笑了:“明琇,你这官阶升得倒快,如今都有了行勤务令的亲兵了。”
易槿棠笑道:“你又胡说,他叫做易槿棠,乃是正正经经的禁军,哪里是什么亲兵。易槿棠,你且过来,这是我自幼相交的好友司徒锦,阿锦,这人不喜欢说话,你莫要在意。”
司徒锦见易槿棠嗫嚅着嘴唇却几乎听不到声音,他确实是对自己躬着身子行了一礼,然而那动作却半点没有军人的干净利落,反而是拖泥带水含含糊糊,这要是在主帅面前禀报军情,哪怕是话说清楚了,就他这个样子也得被训斥一番。
司徒锦乐道:“好了,知道他不是哑巴就行了,明琇,我们且去。”
鱼明琇笑道:“阿锦你新来乍到,不熟悉这里的地理,今儿便让我来做东带你找个好地方吃酒。”
这时他听到易槿棠低声犹豫地说:“长官,既然如此,我便”
鱼明琇转头便道:“那地方你未曾去过的,今儿也一起去吧,阿锦乃是我的好友,你不须拘束。”
司徒锦眼见着易槿棠如同上支下派的一般应了一声“是”,转身动作有些软地上了马,他凑到好友耳旁悄悄地问:“这人从前是干什么的?”
“南唐水军。”
司徒锦更加好笑:“真不赖,江南的水军如今也能骑马了,看他那个样子,我还当他只能骑海马呢。”
鱼明琇笑着说:“毕竟在骑兵的窝儿里待了大半年,纵然没人教也看会了,没事跑跑马倒也好。”
鱼明琇带路,穿过不算很宽阔的街道来到一座酒楼,那酒楼本身便有三层高,下面还有两层砖石台基,因此便十分的高大壮观。
司徒锦在台阶下仰望着那座高楼,咋舌道:“帝王之都果然不同凡响,一个酒楼都弄得好像连枝的石榴花一般,楼子上起楼子。”
进入酒楼,下面一楼乃是散座儿,司徒锦只听一些客商模样的人在那里说话:
“刚刚运了一船矾来,正在找牙人脱手。”
“兄长不用担心,如今的白矾可是大大的好卖,十分赚钱。”
司徒锦一挑眉毛:“难怪这里得名叫做白矾楼。”
楼下人来人往十分嘈杂,过卖便将他们引到二楼阁儿里坐,这边马上揩抹桌案,那边行菜的便笑容可掬地来问“客官要用些什么?小号有百味羹、新法鹌子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玉棋子、群仙羹、鳜鱼元鱼、决明兜子、rou醋托胎衬肠沙鱼、莲花鸭、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签鹅鸭、签盘兔、葱泼兔、炒蟹炸蟹”
司徒锦和鱼明琇拣自己爱吃的要了几样,这边已经送了几碟小菜上来,乃是些萝卜酱瓜小虾米之类。
司徒锦转头看了一眼那垂首闷坐在一旁的人,笑了一下道:“易槿棠,你要吃些什么?别白坐着,也吱一声。”
易槿棠头垂得愈发低了,鱼明琇道:“已经点了蝤蛑签和牡蛎炸肚,差不多了。”
司徒锦噗嗤一笑,一双贼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过不多时,铺排了果子,酒菜也都上来了,鱼明琇拉着司徒锦便一边喝酒一边说话,易槿棠见他们的Jing神都已经放在久别重逢的叙话上,便也自在了一些,将那螃蟹羹舀了两勺浇在饭上,搅合了一下便慢慢吃了起来。他偶尔偷瞄一下那两人,只见司徒锦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这人多不过二十六七岁,见闻却很广博,与鱼明绣一样都是识文断字的,鱼明绣也是性情明朗,眼角眉梢总是含笑,这司徒锦更是爽朗,比划着手势大说大笑,与鱼明绣言语很是投机,难怪能从小当朋友到现在,鱼明绣从前有时看信,原来就是看他的信。
曾几何时自己与伙伴们在一起于江面上Cao船弄桨,弯弓射箭,闲来在船舱里军营中背着军官喝酒掷骰子,也是这般说说笑笑,十分起劲,只不过如今自己便如同被猫衔回巢窠里的小鼠,Jing气神浇灭了大半,再提不起兴头儿来了。
司徒锦与老友说笑了一会儿,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在一旁那无声无息吃饭的人身上,只见他面前那一小碗白米饭上浇了些汤汁,就用这个拌饭,这倒是好个盖浇饭。司徒锦心思一转,那促狭劲儿便腾了起来,伸出筷子夹了些姜辣萝卜芥辣瓜旋儿到他碗里,笑眯眯地劝饭道:“别光吃羹汤,那螃蟹羹虽然熬得浓稠,终究是汤汤水水的,且吃点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