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实在太冷了,风呼啦呼啦吹,冰碴子都能打在窗户上。
陈林的办公桌在窗户边上,贴着暖气,大腿贴着暖气,倒是很暖和,腰往上却挨着窗台,他只能把外套披肩上挡挡那些从边沿透进来的冷气。
办公室就剩他一个人,他把批改好的卷子装进袋子里,卡在桌面上磕了磕,差不多整齐了就封了袋子口。
把档案袋扔进自己抽屉之后,陈林套上外套系扣子,扣到上面数第三颗的时候又停下,抿了抿嘴唇,又把抽屉打开,把档案袋拿出来。他办公桌正对着大门,他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窗外那群在教学楼门前疯跑的学生,就把抽屉关上了,然后拿着档案袋走到办公室最里面的柜子那,找到自己靠角落的柜子,放在自己那堆书旁边。地方有点不够用,他想了想,把那本《卡拉马佐夫兄弟》拿出来,然后把袋子放进去了。之后他扣好外套、带上手套,拿好书,锁上了柜子。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陈林直接带上了门,反锁好之后就下了楼。陈林有些夜盲,他的办公室又在三楼,学校的廊灯有些旧了,他前几天和门卫说了要报修,也还没有修好。若是在晚上,他走下去颇要费一些功夫。好在现在天色不算晚,尽管冬天北方太阳落得早,但是四点多天上还挂着红日头,金色的晕轮漾开透进窗户里,棕色的楼梯扶手也带上一点金光,也还算亮堂。
陈林走到一楼大堂的时候,手机震了震,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发现是姜玄,姜玄问他:“晚上你想吃啥?”后面还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陈林看着这表情忍不住低头笑了,打了句“都行”。但他打完之后抬头照了照镜子,理了一下衣领,又把那俩字删了,改成了“今天我做菜”,发了出去。他没等看回复,就把手机扔回口袋里,正了正袖口,走出教学楼了。
楼门口挺多陈林自己的学生,趁着周五放学早在楼门前打雪仗,看见他都一水儿停下来了,一个个冲着他喊“陈老师好”,陈林跟他们点点头当打招呼,说了句“早点回家”就走了。身后又是一水儿的“陈老师再见”。走到校门口,门卫看见陈林出来,挺热情的招呼他说:“哟!陈老师下班了!”陈林笑着点点头,说了句“您也辛苦了”就走出了校门。
陈林住的房子距离学校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但冬天尤其是下过雪之后,还是挺冷的。陈林忘记穿羽绒服,只穿了厚外套,冷风一吹,脸上刀子刮一样的疼。路程中间正好有个简易棚子搭起来的农贸市场,冬天用棉被盖住入口,防风保暖。陈林挺喜欢去那买菜,有时候姜玄没事儿就也跟着他一起去,姜玄喜欢吃市场把头那一家卖的蜂蜜小面包,烤出来金黄焦脆的,又香又甜的。那个小面包姜玄不喜欢带走吃,说套进袋子里之后表面沾了水,都泡软了,不好吃。所以陈林每次去给他买这个小面包都自己拿纸袋过去,把其他菜都买好之后再买这个小面包,买好装进纸袋里,然后放到自己怀里,走回家给姜玄吃。
今天陈林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想起来自己今天可能提早下班,就折回去厨房的柜子里抽了一个纸袋子出来,现在刚好在口袋里。他走到农贸市场,前面人来人往的,不少家庭主妇或者老人也来这里买菜,他跟在一对老夫妻身后掀开棉帘子走进去。一进去,里面比外面热闹不少,虽然不至于人挨着人,但是也闹腾多了,这闹腾多少显得他一个人有点格格不入,所以他想着快点买完走掉。陈林买了不少菜,最后走到把头那家的小面包那,跟老板说要四个。老板挺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说:“就剩俩了,下一锅还在烤,要不你等等?”陈林刚想说“那就要两个得了”,但话到了嘴边又莫名其妙地哽了一下。老板又问了他一遍,他说那算了不要了,说完他转身掀开帘子走出去了。
冷风吹到陈林脸上,他今天忘记带帽子,实在是他自己早上出门太慌乱了。今天确实是太冷了,他又忘记穿羽绒服。但实际上今天早上陈林并没有错过闹钟,更没有赖床,他就是像往常一样,起床、洗漱、准备早餐、收拾衣服。其实一直到他收拾衣服之前心情一直都挺好的,他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甚至感觉到今天太阳比前几天大了不少,还很兴奋地跟姜玄说周末可以出去逛一逛。
心情是在他熨衣服的时候变得有点糟糕的。他折围巾的时候看见姜玄的围巾上有一根红棕色的头发,那头发勾在围巾中部,显然是系在脖子后面的时候压到头发带下来一根。那头发的长度显然比他或者姜玄中任何一个的都要长一些,而且他是个老师姜玄是个工程师,俩人都不可能染发。这样一根来源不明、颜色微妙的头发让陈林忍不住有点断片。实际上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什么,就已经仔细地把那根头发轻轻抽出来看了好一会儿了。他听见客厅里姜玄已经拉开了餐桌的椅子,这声音像打破了结界一样让他动起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尖的这根头发,这头发就搭在他右手中指的茧子上。他把这头发又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然后轻轻折起来放进了裤子口袋里。接着他把围巾叠好了收进衣柜里,接着转身走出衣帽间,在客厅穿好了外套,就套上鞋准备出门了。
倒是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