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老道盘膝而坐,面前插着一把古剑。
古剑长约四尺,宽两寸七分,剑柄以暗色布料缠绕,剑格饰以九层流云,剑身剖面为四边菱形,上书“诛仙”二字。
殷日在玄清身后躬身一礼,道:“师傅。”
玄清长发披散,与衣袍一同被大风吹起,静中生动之意,比上次在主殿前力保殷日之时更甚,几乎振翅欲飞。
但他不能飞。
他修的是无情无欲的静修之道,脚踏实地而抬首观天,对天地万物永存敬畏之心,用坐井观天的心境,不断体味天道,方是观天观宗旨。
所以他坐下了,五心向天,标准的打坐之法。
“鳞片的事,为师自会处置,你不必忧心。”玄清道,“你大师兄说,心悦于你,求本座许你们合籍双修。”
殷日双膝一软就跪在地上:“求师傅恕罪。”
蛇类腿软,跪得容易,语中仓皇无措却有六分是真。
也不知怎的,他能感觉到玄清这是勃然大怒了。
“你的寿元已去大半,自己有何打算?”
殷日一听就明白,大师兄这是拿他的寿元说事,尽早双修,突破境界后延长生命。而且玄清老道似乎不大赞同此事。
他咬了咬粉白的唇,低声道:“听天由命。大师兄他毕竟是下一任观天观主,与蛇妖合籍,难免惹人非议,还请师傅三思。”
玄清依旧背对着殷日:“你喜欢合山吗?”
“弟子”殷日犹豫片刻,慢慢道,“弟子不知道。弟子只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二师兄常说,世间事中,想做而不能做的居多。弟子觉着,与其在意那个‘想’,不如先确定那些事究竟能不能做,能做的,再开始想。”
言下之意,与合山结为道侣,是不可为之事。
“若为师告诉你,世间无事不能做,你可愿与合山合籍?”老道睁开眼,眼前是万丈悬崖。
殷日眼珠一转,低声道:“大师兄修为高深,弟子自然愿意。”
一阵大风刮过,老道宽松的道袍猛然一振!
“只为他修为高?”
“他待合德十分友善。”
“只因他待你友善?”
“大师兄愿意为合德向师傅恳求此事,可见真心。”殷日两手抓着自己的衣袖,窘迫道,“修为心性都是次要,合德一介小妖,能有人为我求到师傅面前,便够了。”
玄清稍稍一顿,站起身面对着殷日,皱眉道:“合忧、合雾待你不好?”
合忧少年体型,不宜当做炉鼎;合雾修为虽高,气运太强,殷日自知不受天道眷顾,万万敢对他下手。
“也好。”化形不久的小蛇做出迷惑状,片刻后似有所悟,苦笑道,“可是,他们都不想和我双修啊。弟子寿元将尽,大师兄是最后的活路,哪里还有挑剔的份。”
玄清长发飘散,将面目遮去大半,只露出那双道蕴无双的眼,喜怒哀乐都不显,认真地对殷日道:“本座可用Jing血养你一世。”
一世?永世当你的宠物蛇吗?
殷日心头微恼,语气也硬了几分:“弟子既然踏上了修真这条道路,即使明知蜉蝣撼树,也有问寻天道之心。师傅的Jing血宝贵不提,弟子的身体一旦习惯了Jing血提供灵力,这辈子只怕就废了。”
这种方法比他自己采补更快更安全,正是他刚刚进入修真界时梦寐以求的。但品尝过天地逍遥的快乐,九死一生的惊险,以及此时此刻算计人心的肆意,殷日再不甘心为“生”而画地为牢。这样被圈养的长生,简直生不如死。
玄清能一夜彻悟部分天道,能一言震慑此界,更能一法降万魔,唯独对他人的细腻心思一窍不通。他“静”了太久了,于人情小事反而愚钝,见蛇妖生恼,只淡淡道:“只要心志坚定,Jing血并不会上瘾。”
胡说八道!真正的出生百年的春蛇,十有八九会因此上瘾,万劫不复。
殷日听他执意不允自己与合山之事,甚至为此撒谎,不敢再推脱,道:“多谢师父。”
他却不知,玄清在悟道方面颇具天赋,日常生活也习惯了“感”而非“看”。所以老道下意识就忽略了殷日的躯体的年岁,当真相信以殷日的心性,即使上瘾也不难戒掉,而非有意撒谎谋害。
殷日离开玄清居住的山峰,回到自己的房间,化为原形盘在房梁上静思。
他现在终于确定,玄清“动”了!
从前的玄清如一座巍峨高山,顶天立地,难以撼动,他只能“高山仰止”。
作为元神藏在玄清丹田时,殷日虽然感知到老道心魔将至,决定趁此良机偷些Jing元,却也没妄图推倒这座山。
可今日,山就在他面前,真真切切的晃动了,有可能真正轰然倒塌一般的晃动!
百般遮掩又如何,再长的发,遮得住他脸上的表情,遮不住那个顷刻间就让老道与凡俗众生无异的谎言。
蛇妖心动了,不敢行动——万一玄清是在“引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