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
怀中的包裹已经被他揉出了道道褶皱。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知道他等待的人,就在月亮底下。
温柔如水的光芒,就像那个人的眼睛。
他知道赵明源想要的不是高墙深宫里的生活,他知道只要赵明源愿意,随时可以潇洒地离开。?
只是因为他在,那人才会甘愿留在高墙之中,在险恶的风雨里为他撑起一片荫蔽。
而今他踏过底线,失去了那双原本如月光般温和的眼睛。
咎由自取。
他无声地笑了,朝着月亮伸出手去,仿佛可以再触到那个人的眼眸。
他站起来,而后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他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出房门,阿莲与江尘都在院中,看到他,同时露出古怪复杂的神情。
“江神医,阿莲姐多谢你们照顾了”他冲那对夫妻笑了笑,脚步趔趄地朝外室的方向走。
“你,你去哪儿?”阿莲忍不住上前扶住他。
“我去等他。”
江尘与妻子对视一眼,眼神交流片刻。最后江尘叹气道:
“他不会来了。”
慕容折音笑了笑,却很坚持:“说不定他只是路上耽搁了,今日便到了呢”
阿莲见到他那惨淡的笑容,终于忍不住道:
“你不要再等了!明水剑他他已经来过了”
他怔怔地看着阿莲,又看江尘,视线却没有焦点,显出十分茫然的模样。
原来他来过了。他想,都怪我没有等到最后。
又想,他却也不愿让我见他一面。
再睁开眼睛时,自己却莫名从院中回到了床上。阿莲坐在床边,眼圈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
“我怎么”他用手扶住额头。
“你方才又昏过去啦。”?
是么?
他自己却没有半分晕眩感。只记得他朝前走了几步,眼前好像就出现了那条杨柳依依的来路。
他看见路的尽头,青衣男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是的,他来过了,却不愿见他一面,并且又一次离开。
可他还是想要见他。
被抛下一次,他便追上去一次,总有一日能够跟上那人的脚步。
他追了上去,脚却像踩在流水中,眼前的一切景致都度上一层白色的光晕。可他还是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人,怎么也要追到他
他想着,想着,好像还在梦中,轻轻呓语道:
“我看到他走啦”
阿莲的眉头都纠在一起,心里酸酸地想着你怎么会看到他呢?他是特地挑你不在时才现身。
口中却说:“你先安安心心把病养好,好不好?不然那人下次回来”话到一半,却又有些难以开口。
她想起赵明源在夜色中出现,又在夜色中离开。
江尘问他,下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男人没有转身,只是偏了偏头,笑容还是那般轻快:
“来日方长,有缘自会再相见。”
有缘自会相见。
却是将过往,全都抛在身后了。
慕容折音怔怔凝视着虚无的前方,也不知阿莲的话他究竟听入耳中没有。只是在阿莲的沉默里,他忽然开了口。
“他不会再回来了是么?”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简直像在说一句情话,阿莲却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阿莲偏过脸,心酸地抿了抿唇,而后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出房门。
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包裹回来了:“他他给你留了些东西。”
慕容折音眼睛里忽然有了些许神采,紧紧盯着那个包裹,而后有些粗鲁地抢过,打开。他的手还是颤抖的。
包裹里是些碎银,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木盒,异香扑鼻,其中静静地躺着一枚圆形药丸。
他盯着那枚药丸很久很久,这时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了,沉静得近乎死寂。阿莲心有疑惑却不敢询问,只无端感到,慕容折音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药丸上。透过那盒子,他看见什么别的东西了。
她头一次感到转达别人的东西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对了,他还给你留了一句话。”阿莲嘴唇蠕动,却是好半天也无法说出口,“他说”
他说
慕容折音垂下脸,将那包裹缓缓地抱紧。
眼前好像聚集了氤氲的雾气。
他眨了眨眼,好像听到那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从别后,天涯海角,愿卿珍重,生死勿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