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过后没几日,庄奉鹤的副官带着彩礼上云宅提亲了。人人都说云锦可真是不得了,不愧是沪城出名的交际花,司令不过刚来一日,就被他迷住了。
只有云锦一个人清楚庄奉鹤对他的兴趣根本没有浓烈到这种地步。不过他无意探寻庄司令的打算,只要庄奉鹤能够护云家周全,云锦就可以装聋作哑做个花团锦簇的司令太太。
可这门亲事又怎么会这么容易,云家四代儒商,就算如今没落了,也不能允许小少爷嫁给个军阀做太太。舅舅云笙毫不留情面直接将人请了出去,转头对着云锦连连骂道:“胡闹,胡闹!那庄奉鹤岂是你能算计的?先不说此人心思诡谲,你怎么玩得过,就是他那克妻的煞星命,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云锦昂着脖子争辩:“舅舅,这都什么年代了,封建迷信早就要不得了,你是吃过洋墨水的人,怎么也信克妻的胡话?”
云笙被气笑了,斥道:“你就偏要嫁给他?云家再如何凋敝,轮不到你Cao心!”
可刚一脱口,就知道说错了话。转头再看云锦,果然垂着脸,默默不语。云笙叹了一口气,叫下人把少爷送回房间了。
云锦回了房,把云小姐的相片翻了出来,照片里的女士温婉秀丽,真是个美丽的女子,这是他还未婚配便因病去世的义母。
云锦不是云家的亲子,他是外公捡来的孩子,因为思念早逝的女儿,便将他收做云小姐的义子计入名下,成了云家的小少爷。
云家这样的高风亮节,何时出过他这么不要脸的东西。舅舅说的是对的,他做的这些事,一桩一件都不光彩,也幸好他不是云家的子孙,即便没有本事,也能凭着这张脸做个周旋沪城的交际花。他不在乎脸面,只在乎云家。不管这一回舅舅怎么骂他,他也得一条路走到黑了。
傍晚六点的云霞将整个沪城照得通红,云锦带着云小姐的相片和两件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一个人朝司令府去了。
闻昌裕近几日在庄奉鹤此处吃尽了苦头,几处工厂无端被查封,原本说好的买卖也黄了。他那肥皂生意,可以说还未开始已经破灭,短暂得如同泡沫一般。
他自然也听闻了庄司令倾心云少爷的消息,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测是他那日下药之事暴露,云锦与庄司令吹了枕头风,庄奉鹤为哄美人欢心,拿他开刀。
闻昌裕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快要吐血,可庄奉鹤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捏死他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他又有什么办法,只得灰溜溜地准备离开。
可他如今却收到一封信,这信没有署名,里面的内容是关于一位日本人,梅原一郎。闻昌裕从前去日本留学过,如今将这封书信匆匆扫过,不由大吃一惊。
此人当即准备以这封信给庄奉鹤卖好,想必华东的督军司令,不至于分不清孰轻孰重,为情人昏了头。
梅原一郎,即将来沪。
身着军装的冷面军阀,接到密报立时皱起了眉,鹰隼一般的眼中露出一丝狠戾。梅原的势力一贯在华北,如今却伸到华东来了,看样子华北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庄奉鹤的华东军在四大派系中是实力最难测的,照理说梅原一郎没胆子孤身到他的地盘来,可他偏偏来了,只怕这沪城有什么让他非来不可的理由。
庄奉鹤正思量着,提亲被拒的副官正好回来了,与他汇报道:“司令,云家果然不同意,将彩金全数退回,不过”
督军司令似乎早就料到,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副官继续说下去。
“云少爷刚刚离家出走,应当再过半小时就到门口了,司令,您看要不要准备一下。”
庄奉鹤忍俊不禁:“这云锦,胆子不小啊。既然如此,就叫人把阁楼的房间收拾出来。”
副官接了指令,正准备离开,庄司令又道:“去叫人备车,将太太迎回来,总不好叫他自己一个人走上半小时。”
副官闻言一时有些愣住,等出了门,才暗叹道,司令何时这样体贴过,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云锦走到半路,正累得喘气,就被请上一辆轿车,接进了司令府,等住进了阁楼,他才回过神来,庄司令怎么知道他离家出走,还派车来接他了?显而易见,答案只有一个,他被监视了。
一开始云少爷还有些气恼,可没过多久就想通了,庄奉鹤身居高位疑心病重,毕竟是要做枕边人,自然要保证清白无害。云锦这时候,又想起了舅舅的忠告,庄奉鹤可不像他的那些追求者捧着他哄着他,还能让他全身而退。与庄奉鹤亲近,无异于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
可云锦会怕这些么?他只想怎么好叫这老虎彻彻底底吃了他,生米做成了熟饭他才能彻底安心。
可酒宴那日,他被下了春药,那样动情勾引,庄奉鹤都能做柳下惠,庄司令身为军阀,又不是什么恪守礼教的正人君子,没有非要成亲之后才圆房的规矩。
怎么偏生他就勾引不成了,莫非他其实不行?克死的三任老婆也是看破司令外强中干,被杀人灭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