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已经极力镇住身体肌rou不受控制的扭曲了,守灯人还是觉得有些许不适。他难以分辨出这种慢慢浸透骨髓的感觉是源自于左脚被咒术强制掰正的骨头,还是他最不想面对的——恐惧。
从事发到现在只过去了三个小时而已,但这点时间也足以事件被完完整整描述给各大家族,然而,没有一家派人来。答案也许已经昭然若揭了,现下他也无暇去思考究竟是哪些人早在暗中蠢蠢欲动,企图颠覆这世间亘古存在的“理”。
守灯人没有回头,只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进去了。
身后几步远的Yin影里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握紧拳头置于胸口,默默注视着那个人独自走进深夜体育场黝黑空洞的通道。
守灯人曾经不叫守灯人,他也有自己世俗的名字。守灯人只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代指混沌界一个引路者而已,他被迫剥去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披上了守灯人的外衣,可笑的是,现在他居然不能使用其中任何一个称呼回答对方的问题。
“来者是何人?”
“我,方御。”守灯人迈入体育场顶上巨大透亮的探照灯的照射范围,深秋夜晚的风扫过来,失去了及肩碎发的遮挡,刺骨的寒意从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席卷进去,鼓荡着衣角。
“原来是方家大少爷。”戴着青面鬼面具的男人开口,语气中并没有特别惊讶,手指身前的椅背抚了一圈,转身到了椅子左侧,微微屈身,勾起椅子上端坐的人的一小缕发丝,将那仿佛聚集了世间月华的银发缠在小拇指上,情态暧昧。
守灯人曈昽急剧收缩。
他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又矜贵的样子,稍许容貌和衣着上的改变,让他看起来根本难辨真伪,看不出任何端倪。
“东西我带过来了,依照约定,我可以将封先生接回去了。”守灯人紧了紧眉头,在那张和方御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俊脸上泄露出些许不耐烦,摸上了风衣口袋里的打火机,玩弄着金属盖子,叩开,又合上。
“不用急,方少爷。难得请来了‘世理柱’,你不想听先生给我们说说这其中绝妙吗?”青面鬼忽然一扬手,扯住那缕头发将那人的头颅拉近,一柄小刀抵在脖颈处,“不过封先生也是世间难得的美人啊,可惜深居简出,今天我才有幸得见。”
他话说得敞亮,实际上在暗讽封乾空系有一身天地至理之力,却没办法使用一丝一毫,比之三旬家族里哪怕一个天生不足的废物都显得无力,只能坐等任人宰割了。
“命不好罢了。”封乾顺着青面鬼的力道斜靠在扶手,他出言道,也没有羞赧,甚至是柔和地笑着,却把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守灯人。
守灯人目眦欲裂,目光凝固在那柄蓝幽幽的小刀,和青面鬼抵住封乾下巴的手指上。
他握不住打火机了,手心渗出了冷汗,一个劲打滑。
他喉咙干涩,干得发痒,有什么东西就要撕开他的身体,冲出来了。
他暗自咬紧了牙根,只怕自己一松劲就要脱口而出:那只手你今天留不住了!
封乾的目光投射过来,守灯人恰恰移开了目光,不愿与他对视。
他怕自己失去仅存的理智,明明知道对方不记得了,却总是忍不住在那道透撤的视线下屈服,祈求命运能稍微走个神,松松掐得他几近窒息的手指,让他能再次和封先生接触,他不要求很多,仅仅,仅仅只是能够和他说上话就可以满足了。
命不好罢了
他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心窝里泛起了酸。
人人都以为“世理柱”占尽了天下的大便宜,人人都觊觎他,不是他身具的世间法则,就是他的美丽皮相,谁能知道他所经历的比死还要可怕一万倍?
“你想要玩什么花招?”守灯人淡淡扫了一眼青面鬼身后站得密密麻麻的手下,“你不会蠢到以为我今天是独自一人来的吧?”
“哈哈,那自然是不敢,毕竟是方家未来的大当家,不敢小觑。”青面鬼话音还未落,却做了相反的事。
他轻笑一声,身后众小鬼像污水一样无声无息将守灯人围了起来。
守灯人不必仔细观察,也知道体育场上下前后肯定早已被布置得如铁桶一般,寻常人插翅难飞。
“可惜了。”青面鬼抚掌笑道。
“的确可惜。”守灯人垂下眼眸。
他今天的确是独自一人前来,没有任何后援。
可惜了。
可惜的是,不知好歹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