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时多,两个孩子已随保母回家,南宫承之洗澡後便在病床旁的折床上用电脑工作,跟进下属的报告。自从百少霖住院後,他便没有回家睡过,一直待在医院陪百少霖。
百少霖侧躺在睡床上,看着纯白的天花,左半身还是有点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以至於睡不着觉,翻来覆去,还是决定翻向南宫承之那一边,同床了这麽多年,每次失眠的时光也是这样渡过。
为了让百少霖入睡,房间的灯光稍稍调暗了,电脑萤幕的灯光成了最亮眼的光源,打在南宫承之的脸上。
即使隔着镜片,百少霖仍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面所包含的冷凝,至今仍能让他心悸。
那双眼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只是一潭死水,不带感情地扫视所有事物,分析着利与弊,彷佛所有生物在他眼中都是死的,都不过是一堆数字。
百少霖在开始了解这种眼神後很怕,怕这个也会这麽对自己,所以对南宫承之处处躲避,南宫承之知道後也只是点了枝烟,淡淡的说,那是家人的教导,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会怕他,才会对他有所顾忌。
後来才知道,那个家人其实就是南宫老太。
商业的世界百少霖不懂,他只知道世上有很多事让人无可奈何,就像他不得不在父亲病重後成为家里的经济支柱一样,南宫承之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所以当南宫承之说这话时,百少霖就觉得好像有什麽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份,让他对眼前这个男人产生了「一起走下去」的想法,哪怕他对他仍是一无所知。
显然,南宫承之也抱有同样想法,且比他更坚定,以至於南宫老太也无法阻挠。
在他答应了南宫承之的求婚以後,刚退下总裁位置的南宫老太便立刻就跟他们见面,表示强烈的反对。
「你们不能结婚。」她劈第一句便说。
南宫老太经商多年,即使已是八十多岁垂暮之年,仍气势凌人,百少霖只是一个小小的低层文员,第一次见到公司权力核心,毫无招架之力,仓皇的低头不敢看她。
南宫承之没有跟南宫老太争执,正色道:「我将会跟他结婚。」
在占上风的时候,没有谈判空间——一直是南宫老太教导南宫承之的待人方式,没想到会被他用来对付自己。
南宫承之已是公司总裁,也一早在业界内建立名声,不再那麽需要南宫老太的支持。这方面来说,他确实是占了上风。
「你——」南宫老太气结。
「我不会跟他以外的人结婚的。」
「你怎可以跟这种人结婚!」南宫老太一掌拍在玻璃桌上,百少霖吓得一个激灵。「没家世,帮不到你的事业,没学历,配不上你,这种人绝不可能踏入我们南宫家一步!」
会议室内只有他们三人,真正在谈判的只有两人,百少霖垂头盯着自己紧绷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双膝,不让自己颤抖得过份明显。
南宫承之好像对这样的气氛十分熟悉,动也不动的,无动於中。
「你,说吧,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承之。」南宫老太转而向百少霖下手。
百少霖立刻抬头解释:「我、我不是为了钱」
南宫老太没有耐性听他说话,边从手袋拿出支票本边说:「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我」百少霖慌乱地看向南宫承之,南宫承之没有说话,在桌下轻轻地覆住他的手。
南宫老太把一切都看着眼内:「你爱承之吧?」]
「是、是的。」百少霖不停的点头。
「那你便更应该选择对承之有利的事。」南宫老太望向百少霖,眯起眼,就像是看到猎物弱点的野狼,「你唯一能做对承之有利的事,就只有离开他而已,我想你很清楚——有太多人比你更能帮助承之。」
百少霖已怕得面无人色,在南宫承之的体温下,他鼓起仅余的勇气抬起头,直视南宫老太,说:「我、我知道我配不上承之,但我、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做他的负累」
「nainai,我的事业不需要用婚姻来巩固。」南宫承之重回谈判的位置上,「其实结婚的细节我会处理,nainai你不用担心太多,你只需要高高兴兴的来婚礼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他们会结婚是不可逆转的事实,南宫老太能做的只有出席。
这大概是南宫承之对南宫老太说过最无礼,最忤逆南宫老太的话了,南宫老太气得脸红耳热,可无人比她更了解南宫承之,他不会为任何人让步,这是她对他的教育。
无奈之下,只有答应。
百少霖一句话也不敢说,连谢谢也不敢,生怕会让南宫老太以为那是嘲讽,他知道南宫承之有多尊敬南宫老太,却为了他违抗南宫老太的意思,所以他绝不能在此时犯错。
那时的他便决定,绝不能成为南宫承之的累赘,绝不能让南宫老太的忧虑成真。
然而到了今天,有什麽被他证明了?
其实,南宫老太是对的。
百少霖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