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隐瞒,直白地道出了自个儿心中的忧虑:“以五弟的性子,既是留守的时候发生了这等变故,是绝不会哪怕有丝毫懈怠的。儿臣担心——五弟这一回耗损的心神,怕是得要好好修养一阵才能补回来了。”
“他原本在江南过得好好儿的,本就不该被圈在京里头,没完没了Cao心这些个事儿……太子若能懂事些,又何至于叫老五替他背这些个担子?”
康熙目光微沉,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竟仿佛意有所指般缓声道:“一国之太子,应当是为君父分忧,为家国谋福的才是。朕记得他少时也是兢兢业业,无论监国政务无不尽心竭力,谁知这些年下来,竟变成了这么个不成器的样子……”
胤禛的心口倏忽一缩,低下了头不敢出声,眼底却蓦地闪过一片深沉的复杂光芒。儿时那个曾经在心底隐隐萌芽,却又因为无数波折而被深埋在心底的近乎偏执的念头,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再一次占据了他的胸口,叫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对那个位子生出近乎强烈的渴望来。
要叫那个人好好儿的活着,要想护得住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还不够……他还需要站在更高的位置,才能背负更多的责任,才能不叫五弟拖着这么个身子四处奔波补漏,一次又一次地替那些人收拾着没完没了的残局。
即使走上这一条路,几乎也就注定了做这一辈子的孤家寡人,注定了他们只会比眼下的关系更加疏远,可只要是他五弟想要的,他就一定会给——倘若是连作为雍郡王都给不了的东西,那就想办法爬上那个更高的位子,站在更高的地方,把那些东西抢来再给他也就是了。
即使是太子——若非要这般做派下去,也没什么不能取而代之的。
——
“万岁爷说他一切都好,叫五爷别担心,好好儿守着京城……”
奉命传口谕回来的年羹尧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瞄着面前的五阿哥,心里头已是一片震撼——他原本只当这一位五爷不过是圣眷深厚了些,可就瞧着万岁爷这语气,这其中透着的一份关怀挂念,显然不只是圣眷深厚四个字就能囊括得下的……
“皇阿玛还说什么了?”
胤祺微垂了眸坐在桌案后头,神色却是一片平静淡然,连语气都听不出半点儿特别的情绪来。年羹尧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想法儿,略一犹豫,还是如实开口道:“万岁爷说——他在热河行宫歇几天,转头儿就回来了。叫五爷别来回的折腾,千万看顾好了自个儿的身子……”
“知道了。”胤祺应了一句,示意贪狼取过了几包药粉过来,又铺开一张宣纸,将这些日子总结出来最有效的服用剂量细细地写在了上头,“这药对疟疾有奇效,让皇阿玛在病发寒热交替的时候服下去,只一服便可见效,至多两服,见效即止,决不可多用。剩下的你们备在身边,若是还有人患病,也照此法服药即可。”
“五爷……”年羹尧心虚地应了一声,又仔细瞧着他始终平淡似水的面色,终于还是横了横心低声道:“奴才斗胆多一句嘴,万岁爷心里头是真惦念着您的。实在是怕您鞍马劳顿伤了身子,这才抱着病特意传旨回来,就怕您一时情急赶过去——”
“我都明白,也不是在生皇阿玛的气,只是觉着我这身子实在太不中用罢了。”
胤祺无奈一笑,淡声应了一句,垂在桌案下头的手却不自觉地缓缓攥紧。那药的效用已过了一日,又兼此时心绪波动,只觉着又是从身体深处泛上难以抗拒的乏力疲倦来,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已有些力不从心,额间竟已隐隐见了冷汗。
如今南书房大臣已尽数还京,前些日子的章程也已够用,若是没有年羹尧跑来传的这一道旨意,等他把诸般事务都交代清楚,只怕是一定要跑到热河行宫去的。可皇阿玛即使在病中却还要下这一道口谕,却也全是因为他这个不争气的身子——做儿子的不能亲自在榻前侍奉汤药也就罢了,还要叫父亲带着病Cao心牵挂。他实在不敢去想,倘若皇阿玛刚一回京就见着自个儿倒下了,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亮工,你就先把药尽快送回去,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张廷玉这几日始终陪在胤祺身边,一眼就看出他此刻的情形显然不大好,不着痕迹地将年羹尧的视线拦住了,半强迫地把人一路送出了顺天府。屋子里总算没了外人,贪狼忙扶住了胤祺轻轻打着冷颤的身子,小心地抵着他的后心送了些内力进去,又喂了他一盏参茶,压低了声音劝慰道:“主子,您现在不可过劳过思……咱都忙活这么些天了,也没见着几个因为疟疾就一病不起的,皇上吃了药也一准儿就好了,又有太医时时照料,绝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担心……”
胤祺苦笑着摇了摇头,阖了目靠在他怀里缓过了一阵心悸。随着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那一股子近乎刻骨的无力感竟也当真再度蛰伏了下去,叫他隐隐松了口气,撑着身子尽力坐直了些:“好了,我没事——走,咱们还得下去绕一绕,皇阿玛既然让我守好了皇城,我也自然得好好守住了才成……”
昨日他已下去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