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在!别人前面几个班都是齐的,一个没少!”
陈可南一听他说“秦淮”两个字,脑门上就跟挨了一记铁锤似的,登时肿了一圈,后脑勺跟着隐隐作痛。
“你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吧?扰乱纪律我都不说了,你想没想过,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情,回头家长问起来,我们怎么说?学校怎么交待?我也不是怪你。”宗鑫领着他下楼,“你们年轻,没经验。老师管学生,保证他们的安全是第一,还要保证不能让个别学生把整个班的风气搞坏。比如说,这个秦淮不学,你们老师不管,有些学生有这个心思的,那就可能会变成第二个秦淮。然后一个带一个,互相影响,越来越多,最后整个班乌烟瘴气,想学的人也学不成了。”
陈可南想不到比把他和五十个秦淮关在一个教室里更惨绝人寰的事了。
“所以必须要抓典型!尤其像秦淮这种,一定要盯紧了,把他严肃处理,别的学生自然就不敢闹什么幺蛾子了。说不好听一点,就是杀鸡儆猴。”
陈可南连连点头称是。眼见直奔学校大门,他终于在宗鑫的滔滔不绝里的逮住一个喘气的空当,问:“这是去哪儿?”
“逮人。”
宗鑫两手一背,保安大叔打开铁门,门缝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股冷风从街头刮过来,吹起宗主任黑色的衣角,像个从天而降的盖世英雄。
四人一头钻进了学校背后的小街。
陈可南还没来过这地方。小街长得出奇,学校高耸的水泥围墙挤压着密密麻麻的鱼卵似的商铺,他们如同在鱼肠中穿行,干冷的空气里隐约漂浮着不新鲜的味道。每间商铺头顶摇摇欲坠的塑料雨棚粗蛮地向外延伸,有些商铺刚好陷在斜坡的低坳处,仿佛露天的鼹鼠洞,要经过几级台阶才能回到地面,它们的雨棚也就低矮得如同小人国,陈可南不得不小心行走,时不时弯腰低头,以防被戳到眼睛。
走到一半,宗鑫三人忽然一闪不见了。陈可南在模糊的夜色里左右寻找了好一阵,才发现他们走进了坡下一家灯光昏暗的小店。他顺着一处几乎隐形的台阶下去,刚看清招牌上写的台球室,里面已经被轰出了四个学生。
陈可南现在开始认真考虑退休以后去乡下山里打兔子了。
“去前面网吧看看。”宗鑫说。
四个人气势汹汹地闯进网吧。网管是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被吓得往后一缩,屁股下的转椅潇洒地跟着往后飘去,这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看起来像武侠电影里踏雪无痕的侠客,如果不是碗里的泡面汤飞出来洒了满腿的话。
他们进去的时机刚好,网管正在嚼面,没来得及通风示警,随着宗主任一声暴喝,“都给我出来!”角落里七个迟钝的愣头青才惊慌失措地放下可乐罐,灭掉烟头,活像受到惊吓的小老头,颤巍巍地一寸一寸挪出来。
陈可南没想到一下子扯出一串葫芦娃,宗鑫更是气得青筋暴起,一把将打头的那个揪了出去。后面的一个接一个经过陈可南身边,最后一个小瘦猴子有点眼熟,陈可南想了想,不记得是九班还是十班的学生。
小猴子揉着自己粉红的招风耳,悄悄冲他往里一指。
陈可南疑惑地走进去,走到尽头,发现拐过去还有个小房间,摆着几台电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里面,戴着耳机,聚Jing会神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银色短发的青年利落地翻了两个跟头,躲过不断砸下的流焰,像海妖一样的巨大怪物突然挥动尾巴,手里的三叉戟同时刺下。键盘发出急促的脆响,银发青年向后一闪,跳上一个圆木桶,却正好被三叉戟的幻影击中,画面立刻暗了下去。
电脑前的人轻声骂了一句什么,迅速点了“读取最近存档”。
银发青年跑过一段港口,登上船,暴风雨来临,海妖钻出水面。
画面第三次暗下去的时候,小孩儿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下耳机,扔在键盘上。
“你是笨死的吗?”陈可南叹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秦淮像被踢了屁股的狗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
“你他丨妈想吓死我?”
秦淮按着胸口,惊魂未定,拐角后探出宗鑫的头。
“玩儿够了没有?再不出来,你明天也不用来学校了!”
宗鑫三个人像赶鸭子似的赶着那十几个学生,脚步如飞,只有秦淮跟在悠闲的陈可南后面,像条长长的大尾巴。
“你又打小报告?”秦淮踢飞一颗路边的小石头,“有意思吗?”
“我有那么闲?”陈可南反问。
“那可不好说。”
“我没顾老师那个耐心,还整天苦口婆心地说你。你不肯学就算了,能别给我找骂吗?”
“你被骂了?”秦淮喜出望外,“谁啊,宗鑫?”
“会不会跟老师说话?”陈可南眉头一皱,想骂人又忍住了,从口袋里摸出烟来。
“少摆架子,你才大我几岁。”
“别管我大几岁,”陈可南吐出一口烟,“管你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