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腹,取出内脏,鱼还会在案板上跳动,别怕,按紧鱼头,别让它跳到地上,会弄脏。”他根本没有把鱼从塑料袋里拿出来,他的刀所落之处,是魏宇驰的身体,他详细地解说着,就好像这死前的最后一课是有其存在意义的,“最重要的是,抽掉鱼线,不然会腥。处理好后,我会进来,内脏复归原位,缝合好皮肤。”
缝合好后,魏宇驰的身体里面,装着的就是江离的灵魂了。
人不死,灵魂则不会出窍,鬼魂即便入侵也不能与身体完全融合。但只要在人濒死之际,抽走魂线再进入,耗损功力,将死者的命吊回,本该属于死者的命运齿轮倒退,弥合伤口。换魂,便完成了。
魏宇驰想起,江离说他来看看自己的新房子的时候,看的是自己。他拉近彼此的距离,相对而立,是在比身高。他探魏宇驰的身体,是为了估量体格。他不希望魏宇驰和别人交往过密,是因为他不喜欢与人交往。
魏宇驰的灵魂静静地悬在那里,看着自己半开的书包所露出的热水袋,笑得有些伤心。
他在买的时候还想,如果江离暖和了,是不是就不会靠近他了?
他其实,喜欢那个凉得会让人发抖的拥抱。
第19章 第十七个故事:社交恐惧症
【ONE】
不要走近,不要开口,不要微笑。
交谈只会让我难堪,我的口腔就像长着尖刀的屠宰场,多说一句,我怕我都会死。我的血压已经升高了,整个脑袋也像烹煮在高压锅里一样,热得几乎快要爆炸,我的心脏搏动声让我的耳膜都在颤动了,对面这个人听不到吗?
他还在说,不停地说,目光也落在我的脸上。我觉得,他要是再不离开,我可能要捡起一个称手的东西直接砸到他的脑袋上了。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好像是:“听说,你能看到鬼?”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真的,如果他不打算对我冷嘲热讽,也不打算把垃圾倒在我的身上,那我就走了。
“他们都不相信你,可我相信。”
原来只是一个悬疑爱好者……
我一声不吭,从他身边走过,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老路,踩着碎石,心情终于平复了下来。可是今天,一栋房前坐着一个择菜的女人,她垂着头,灰褐色的裙摆耷拉在地上。看见她的那刻,我立马偏过头,贴着墙面看着墙缝走着,害怕得都没有力气了。
我不能再上学了,我甚至无法跨出家门。
我的社交恐惧症已经严重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我不想看见人,不想他们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不想他们的说话对象是我,那让我觉得,我在被千刀万剐。
可我不得不上学,因为我没办法跟父母说出我的想法。
“走不动了吗?”一个人在我面前停下,我抬起头,又看见了刚才那张脸。我的牙齿打着颤,突然生出了一些尿意。
“我叫叶钦余,高二19班的。”
别再对我说话了,求你了。我难以忍受,猛推了他一把,继续往前走,感觉腿都麻木了。可他还是静静地跟在我身边,和我步伐一致,这世界上,没有另外一种脚步声会让我觉得比这还要折磨人。直到我走到家门口,他停了下来,对我说:“明天我再来找你。”
【TWO】
这个谎言的副作用,终于开始吞噬我。我看不见鬼,我甚至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在排斥与人交流的初期,我用这种方法来远离人群。我跟教室里并不存在的鬼魂打着招呼,我向其他人述说他们是怎样血rou模糊。
那本来就是我所目睹的世界,至少形象化出来是这样的。
可现在却有一个灵异爱好者找上了我,他一定很想知道我们这个小镇上会有多少鬼魂。他跟我结交朋友,是希望我把这些场景描述给他听。例如糖果店里缺掉半边脑袋,一直努力想把眼球放进糖果罐里的老人,或者是公交夜班上喜欢贴着人后背的鬼魂。
可这一切根本不存在。
“洗洗手就可以吃饭了。”
我抬起头,看着我妈穿着带着荷叶边的围裙站在桌边。
“我不想上学了。”这是我从九月开学到现在对我父母说的第一句话,我回避着她的目光,盯着冒着热气的汤和躺在里面泛着油光的铁勺,说,“我不会再去上学了。”
我走进自己的屋子,上了三道锁。我想要找一个不会与人产生多少交流的工作,或许是城郊刚刚修好还没多少人埋在里面的墓园,又或许是去码头上扛货,当然,这意味着我首先要去一个有码头的城市,希望火车上不会有人找我说话。
我已经攒了一些钱,我总是在攒钱,这让我觉得安全。
叩门声意味着交流,我尽量让自己忽视这个声音,把收音机贴在自己的耳廓上,听电流的滋滋声。我想,如果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要我指着自己的喉咙摇摇头,他们就会了然地、带着歉意地看着我。没有人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他们可能会给我起个绰号,而这个绰号八成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