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周却笑了,“莫大夫真是一根筋,我说我要死了,又没说是病死。”
莫大夫颤了一下,唯恐避之不及,“大少爷生死当作儿戏挂在嘴边,我们这些医者父母心,却见不得人如此。你的事我也不想过问,罢了,这回给你多开几副药,今日之后就不要再请我了。”
“生气了?”沈晏周问。
“要真和沈大当家置气,老朽这些年早被你气死了,”莫大夫提笔写药方,“我总觉得金匮城这些日子不太平,后天我就准备带妻儿回绍兴老家去了。”
沈晏周点了点头,“去吧,走水路么?我出艘船送你。”
“多谢,”莫大夫拱了拱手,“大少爷不走么,你的消息当比我更灵通吧?”
“舍不得……”沈晏周环视着小院,“当年闯荡江湖,四海为家,如今……却离不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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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端着煎好的药再回来时,天色已暗,沈晏周点亮了灯,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桌上摆了一只泥塑的胖娃娃和一截干枯的树枝。
小福放下药碗,无奈笑道:“这都是哪里捡的树枝子,看你宝贝成这样。”
沈晏周笑笑不语,手指轻轻抚摸着干枯的梅枝。那一夜初雪,傅清寒就那样站在梅树下,替他折了一截梅枝。在纷纷雪花中,他丰神隽秀,举手投足都是温柔。
“我死了,就用这些陪葬。”沈晏周说道。
“总说死不死的,很烦人的,”小福回敬道,“你死了我可不给你送终,你再找个人吧!”
“别人交代后事,你就好好听着,”沈晏周用手指叩着桌子,“你不愿意就替我找个能料理后事的来。我只要这些陪葬,剩下家里能搬走的都送给送葬的人。”
“咳……大少爷我伺候你这么多年,你的后事别人办我也不放心……”小福迅速算计了下沈家值钱的物件,吞了口口水,换上一副谄媚嘴脸沈晏周哂笑了一声。
“对了,你老表舅派人来了,说二少爷从姑苏逃跑了。”小福说道。
“二弟那么聪明,本来也没想能困得住他。”沈晏周点点头。
“家丁已经按你吩咐都发了银钱打发走了,现在家里就剩你我二人,”小福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来,掏出厚厚几打账簿递过去,“账目你再看看,整个沈家都被你掏空了,傅清寒也没给福禄王这么多钱。”
“这是我和福禄王的交易。”沈晏周道。
“什么交易?”
“我帮他谋反,他答应与傅清寒断交。”沈晏周一边看账簿一边说。
小福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你为了傅清寒不跟他好,连这种狗屁交易都答应,你别是个傻子吧!”
“谋反!谋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小福叫道。
“傅清寒已经不能算沈家的人了吧,他不是被除籍了么。”沈晏周平静地说。
小福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浑身都如同被冰水浸过一般,上下牙齿打架,咯咯作响。
“二弟是皇帝的心腹,我将他关了起来,又伤了他的心上人,只要他大义灭亲,皇帝也不会为难他,”沈晏周揉着太阳xue,似乎在认真思考,“家里的下人也都遣散了,如今算算整个沈家,就算是满门抄斩,不也只有你我二人么?”
“你是妙火教的人,本来也是死罪潜逃,再多一条也不打紧吧?”沈晏周笑了笑,“不过我总要有个人替我收尸,所以明日一早,你也走吧。”
“万一……谋逆成功了呢?”小福颤抖着问。
事实上谁做皇帝沈晏周并不关心,他原本想过如果福禄王谋逆成功,傅清寒没有性命之忧,他便不插手此事。只是隐隐有所担心,所以不肯将家主之位交给他。后来沈靖川透露了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他已看出福禄王没有胜算,这才忽然插手。
“我不信。”沈晏周只是如此说道。军机绝密之事,他口风倒比沈靖川更严。
小福站了起来,咬住嘴唇,许久才说出话来,“你既然……已经看出来……只要阻止傅清寒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这样顶罪?”
“他和福禄王走得太近了,沈家给了王府那么多钱,将来清算起来,无论如何都抹不过去。但倘若说这些钱是沈家当家给的,而后他又被沈家除了籍,二弟帮忙周旋的话,应当可以保住一命。”沈晏周道。
“所以你才一直不肯给他家主的位子?”
“当时确实已经隐隐担心,总想着万一出事,尽量庇护他一下。”
“难道……就不会有人看出来你的用意?”
“我用倦雪刀捅了他心窝一刀,他差点死了,金匮城谁不知道此事?”沈晏周瞥了她一眼,“伤口要深,外表要看着血腥,却还得避开肺脏和心脉,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Jing准的一刀。”
“……为了他,你竟做到这种地步……”
“毕竟他是我最爱的三弟啊,”沈晏周留恋地看着笑眼弯弯的大阿福,“做到什么地步都可以,又有什么值得说的呢。小福,你总是好奇